月下寻美人

“昙花一现”这个成语，大家耳熟能详，但真正目睹昙花开放过程的为数不多。夜里开放，花中美人选择这样的开放时间，又有怎样的隐衷、故事和传奇呢？带着疑问，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有幸月下寻得美人，与她亲密接触，聆听她的叙述。

新来的住户是个养花高手，他家的一盆昙花格外引人注目。褐黄的花盆精致美观，穿着深绿色衣裳的昙花，如亭亭玉立的少女跳着芭蕾舞，那荷叶裙摆四周翘起，构成了独特优美的造型。仔细看，昙花叶子肥厚，光滑无毛，那叶的形状极像莴苣叶那般细长，而且叶面成不规则的锯齿状。奇妙的是，叶面边缘往往从主叶脉突然分叉伸向叶边再生叶子。更加奇特的是，花苞就在叶的边缘长出，起先是丁点大的紫褐色花骨朵，像一个人戴着耳塞在听音乐；接着逐渐长大，若婴儿的小拳头紧握；渐渐地伸长如杉木刺的嫩头，又似丘比特之剑；然后像一个个火鸡的头状，东张西望；最后一条暗红的花柄吊着一个花蕾，昙花就要开了，即将在夜里演绎她的美丽和魅力。

仲秋，白天有点燥热，夜晚却有点寒意。如水的月光顺着树梢，把一片清辉泼洒在树叶上，风一起，抖落一地，瞬间魔术般地变成斑驳的影子。昙花在小高层的墙根底下，一团黑影，安静地打量周遭的环境，她是夜的精灵，与星空一起构成夜的主角。虫声浅吟低唱，给寂寞的的昙花做伴，带来了一些生趣。听主人说，今晚昙花要开放，门卫来回巡逻，密切注视着动态，及时传递最新信息。我在家一边上电脑，一边开着窗户盯着，耐心地等待消息。

突然院内一阵躁动，几个性急的女士迫不及待地来看花了，几声叹息，说明昙花还未开放，便悻悻地走了。约摸九点，门卫敲着我的窗户并叫我：“昙花开了！”我飞快地冲出门，三步两步来到昙花前。我的心怦怦直跳，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卫举着电筒，我手机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两支花千呼万呼始出来，终于掀开了羞答答的肉红色盖头，露出了白皙的面庞。她们是出嫁的新娘，羞涩的笑容里掩饰不住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来到这个陌生的人世间，她们心里忐忑，有喜悦，有担忧。喜悦的是即将见到心仪的相公，过着琴瑟相谐的生活；担忧的是能否和公公婆婆和睦相处。

昙花在黑夜里探索和开拓，她们是夜行人，在努力打拼着另一番天地。她们心花怒放，举着灯盏与月亮一起照亮世界，哪怕发出的是微弱的光亮。“你么看，叶子间还有一朵！”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位看花人。拨开叶子，果然有一朵花型稍小的昙花半开着。我脱口而出，这一支是伴娘，她尾随新娘之后，做个配角，不抢新娘的风头，说得大家哈哈大笑。昙花香味浓郁，凑近闻，还有点臭；稍远点，反而馨香纯正，似乎在诠释什么叫“远香近臭”的哲理。长时间观看，眼睛有点模糊和疲乏，我轻轻按摩，缓缓揉揉，睁眼看看天空，星星也眨着眼望我，似乎在告诉我，昙花有个缠绵的爱情故事。

据传，昙花原来天天开放，四季不败，是风光无限的花神。神仙也有七情六欲，在与浇花人的长期接触中，逐渐爱上了这个年轻人。玉帝从来就是反对天上人间的自由恋爱，把花神贬为一年只能开瞬间的花，这位后生也被送往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让他忘记前世姻缘，忘记曾经挚爱的花神。牛郎织女般的爱情悲剧又一次上演。但忠贞的爱情是不以玉帝的意志为转移，昙花虽一现，却只为韦陀，可歌可泣。所以昙花又名韦陀花。也因为昙花是在夕阳后方可见到韦陀，所以昙花都是夜间开放。

想着凄美动人的故事，我不禁唏嘘感叹。感叹忠贞不渝的爱情为何瞬间化为乌有，感叹世间这样的爱情悲剧为何继续重演，感叹人类美好的事物为何不能长久。

昙花开始闭合了，那近似圆号的昙花吹起了催眠曲，又像点亮了的一盏盏小桔灯。刹那间的美丽，一瞬间的永恒，是昙花的绝妙写照。

月下寻得美人，尽管只是匆匆相聚，我却一见倾心。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其中道理，几人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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