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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正在消逝的风景

来源:黄海晨报 2016-07-28 11:05   https://www.yybnet.net/

" class="group1" >于晓斌作者简介:于晓斌,男,祖籍莒县,曾在各级报刊发表习作近20万字。

货郎

一把货鼓,一副挑担或一辆破旧的独轮车,一双有气力的脚板,成为我记忆中的速写,镶嵌在我那青黄不接的童年的脑海里。

上世纪70年代,农闲时,货郎成为点缀、丰富农村生活的一景。那时,每个公社(那时不叫乡镇)也就只有一个叫做供销社的单位。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用品大都需要凭票到那里购买,有些结婚所需之类的大件商品还得需要托亲告友才能买到,可不像现在的购物中心多如牛毛,超市琳琅满目,即使是小卖部,一个庄子也能数出像张记、李记、王记之类的三五个来。

那时的货郎肩挑(或用独轮车推)日用品,走过日夜星辰,走过风风雨雨。“咚咚咚,咚咚咚……”甩来甩去的货郎鼓,省去了他大声的吆喝。每到一个村落,有节奏的鼓点一响,不用问,就知道是货郎来了。那时,由于人们的手头上比较紧,许多人家甚至连几毛钱也拿不出来,需要小百货的老太太、新媳妇就拿出攒了个把月舍不得吃的鸡蛋,用了不能再用的废塑料薄膜、塑料凉鞋底,女青年则把剪下来的长辫子拿出来,换自己急需的物件。有时候,为了一个纽扣、一包胭脂、几根纳鞋垫的彩线,和货郎费很多口舌呢!货郎也不嫌弃麻烦,一五一十分门别类地将鸡蛋和破烂归类,然后,攒一段时间,再到公社的废品收购站卖掉,挣一点辛苦费。

货郎走街串巷时,无固定场所和住处。今天在李庄,明天说不定去了王庄。因此,行百里路,吃百家饭,住千家万户(似乎有些夸张)成为他们的家常便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走到哪里天黑,就随便找户人家休息。遇到生活稍微殷实的,好客的主人还拿出高梁白与他喝上二两,并谈些家长里短风土人情歉年与丰年,也其乐融融;要是碰到生活水平一般的人家,粗茶淡饭也心满意足,笑口常开。到第二天临别之时,便拿出些日用品作为报答人家的招待之情。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也期望货郎到村里来。货郎肩头上飘扬着的充了气的五彩缤纷的气球,腰间缠着的各色各样的玩具,还有货架上摆放着的一点就着的烟花和一含就化的糖果成为巨大的诱惑。小孩子们的耳朵就是灵,只要一听到鼓声,不论正在玩的游戏多么有趣,也会立刻放下,飞也似地跑回家,告诉父母,然后,急急忙忙在家里的院子里乱找一气,希望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些可以换取玩具或好吃东西的塑料等之类的东西。有时候,找不到一点东西,不惜掉几颗可怜的眼泪,向心地善良的母亲要三五个零钱。一旦找到东西或要得零钱,赶紧去换玩一天甚至半天就坏的玩具和几颗甜甜的糖果。可在玩具坏掉之后,在糖果进入心田之后,再次企盼货郎的光临。那“咚咚咚”的鼓声又一次带给我们新的惊喜。

货郎的鼓声填充了苍白的童年,成为我儿时“欣赏”的最优秀的音乐;货郎的糖果,成为我绵长甜蜜的回忆。

如今,日子不再那么凄苦,也再难见到饱经风霜的货郎。那些给了我童年无限欢乐和憧憬的货郎,那些给了我儿时单调中升腾希望的货郎,你们还好吗?是否还记得那个嘴馋的男孩?

纳凉

儿时的夏天,玩得花样最多:游泳、粘蝉、捉蟹……然而最难忘的要数跟着大人们去纳凉。

收割完麦子插完秧之后,夏日的农活较少,人们因为天气热而没有风扇、空调的缘故,大多数的人家就早早地吃过晚饭,便拿着小板凳之类的坐具,或扯上一片柔和的蓑衣,一块凉席,摇一把蒲扇,三三两两地走出家门,就好像大家商量好似的,一齐到一块大家都认为宽敞且比较通风的地方去乘凉。大人们三五成堆,拉起家长里短,劳顿了一天的身体,在轻聊闲扯中得到了最好的休息。而我们这群孩子则像甩不掉的尾巴,也不觉得热和累,欢快地穿梭在大人中间凑热闹。

颇有生活经验的大娘和大婶每次出去凉快,都带上一根像姑娘的长辫子似的艾蒿,到了大家聚集的地方,便放在人群的中央,用火柴点着,清清爽爽的香气,在我们周围的空气中弥漫。调皮的我们,有时嫌艾蒿燃烧的速度太慢,就故意走近艾蒿,伏下身子,猛吹上几口气,那火光立刻一闪一闪,烧得更旺了一些。那可恶的蚊子被艾蒿的香气熏得嗡嗡直叫,东躲西藏,就这神奇的艾蒿给了乘凉的大人小孩一份安宁和舒心。

有时候,我们“疯”够了,有些累了,也和大人一样坐下来稍微安静一会。年龄稍小一点的女孩子,便紧挨着奶奶或妈妈的膝头,仰望天空,面对璀璨的星星和或圆或缺的月亮,生长天真浪漫的遐想。我们也会听到一些美丽的对话:

“妈妈,月亮上面有什么?”

“是棵好大好大的桂花树。”

“那树上好像有个人,他叫什么名字?在干什么呢?”

“他叫吴刚。”“是老天爷罚他在砍那棵桂花树。”

“那桂花树会倒吗?”

“不会的。今晚他费了好大力气砍进去一寸,明天它又不声不响地长好了,和原先一样。”

……

而调皮的男孩们则围坐颇有些文化的李姓爷爷的周围,听他讲《薛仁贵征西》《杨家将》《岳飞传》之类的故事(在农村把讲故事叫做“说书”)。李爷爷说的书可是有板有眼,那认真劲,那说到紧要处的营造出的那种气氛,那听众激发出来的情绪,真是令人有说不出的感动。只是那时年纪尚小,为了图一时的热闹,随着大人们的高兴而雀跃欢呼,随着大人们的气愤而愤愤不已,至于故事的内容也只是一知半解。印象中最深刻的要算《岳飞传》中的“岳母刺字”和“枪挑小梁王”了。岳飞对母亲的孝敬和忠诚,以及少年威武英俊的想象在脑海中打下了很深的烙印。后来,随着自己知识的增加和年龄的增长,想想当时李爷爷所讲的内容,与历史有些出入甚至张冠李戴,但是每天晚上最后的那句“且听下回分解”的企盼总是萦绕于耳畔。

如今,农村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电视、DVD,纷纷走进了农家小院,足不出户,既能知晓天下大事,了解世界风云,又能欣赏到风格迥异题材多样的电视剧;电扇甚至空调也进入了寻常百姓家,再也无需外出纳凉了。可我越来越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物质条件和精神条件越来越好了,而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却越来越疏远了。石碾

老家的那盘石碾,现在孤独地卧在村的东南角,承受着时间和人们的冷落。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石碾是出过大力,立过大功的。

记得我在五六岁的时候,常常拽着母亲的衣襟和她一起去石碾上磨麦子碾米。细心的母亲总是先把石碾打扫得干干净净,再将黄澄澄的米慢慢地倒在石碾上,用手均匀地摊开,然后吃力地推着石碾走。而孩子的心总是单纯而快乐的。每逢这时,我总是高兴地手舞足蹈,踮起脚尖,跟在母亲的后面跑。常常是碾一会儿,母亲就将石碾上的米再用小笤帚轻轻地扫一扫,生怕有一点米被浪费。反反复复碾过几遍之后,那金黄金黄的小米便成面了,扑鼻的一股香味,使我忍不住用小手去抓点放在嘴里尝尝。为此,母亲总是笑着说我是个小馋猫。那香甜的味道至今想起来仍是让人难以忘怀。

每逢过节,石碾更像是上足了发条的钟,白天黑夜不停地转。要做年糕的媳妇们便起早贪黑排队碾米。辛苦了一年的父老乡亲们平日里即使吞糠咽菜,也要在年节里为馋嘴的孩子做些丰富的食物,营造出浓浓的年味。那时,虽然过年的食品没有现在那么丰盛,却家家户户都洋溢着温暖淳朴的乡土乡情啊!

就这样,石碾忽忽悠悠地转着,唱着任何人无法破译的古老歌谣,年复一年,碾过春夏秋冬,也碾过母亲如花的青春,如日中天的壮岁。如今母亲老了,可每当母亲提起它时,总是赞不绝口:“这盘石碾真是有功之臣呀!那阵子,咱家人口多,张嘴的也就多,正是这碾养活过咱全家”。那语气中流露出一种无限的感激,叫人心里不由得一热,也不由得多看几眼这普普通通的石碾。

如今,随着磨面机、打米机、脱粒机的出现,石碾终于退出了舞台。现在每当看到石碾,我仿佛又听到了它那有滋有味的歌唱,像是在诉说过去岁月的艰辛,又像是在憧憬美好的明天,心里总是热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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