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咏叹调（三章）

生命的价值

在南疆高山之巅的烈士陵园，我默读那些鲜花簇拥的墓碑上血色的文字，默默地呼唤这个60年代出生1980年死亡的英雄群体的陌生姓名，涌动的血液中蓦然浮起关于生命价值的思考。

很多人的生命价值都是在生命存在的过程中形成和显现的，有些人生命漫长且临终依然残喘苟存不肯离去，他们生命的价值也许就是生命的存在；有的人呱呱落地就展现了生命的高贵，而我眼前的这些烈士却是在死去的那一刻才凸现出生命的伟大，像闪电雷鸣，惊动山河，震撼人心。

我眼前这些长眠地下的烈士，原本都是一群刚刚走出花季雨季男孩，是知青、中学生或农民，他们青春的华蕾尚未完全绽放，还没有来得及让父母看清楚他们长出了胡须的面容、来不及向心仪的姑娘表白爱慕，甚至来不及进一次歌舞厅穿一次牛仔裤，就战死疆场，掩埋青山，化作了泥土。

然而，他们的名字已镌刻在石牌上，写进了共和国的史册。从他们倒下的那一刻起，年年岁岁都有人带着鲜花纸烛来祭奠，怀着景仰崇拜来悼念。他们的生命与山河同在，成为一个伟大民族的骄傲，也成为一个家族世代的荣耀。

人生的路

原本以为人生的路还很漫长，漫长得没有尽头。

于是便漫不经心走着，漫不经心把那些构成生命的日子撕成碎片随意抛洒。

当鬓发斑白，步履蹒跚时才蓦然惊醒，于是想转身去捡回那些洒落的岁月。

可是，回去的路已经被折叠，折叠成额宇间注满叹息的皱褶。

背 影

一个夏日傍晚，你从我的窗前走过，你修长美丽的身影犹如一道霞光，划破暮色，照亮我疲惫的双眼。可我追出来时你已远去，我只能远远地望着你袅袅婷婷的背影，望着那霞光的消逝。

之后，每当你从我窗前走过，我都会追出来，默默地站在你的身后，远远地目送你远去，直到你穿过那条厂区马路，走进云层下那片棚户区的炊烟里。

后来的日子，我们住到了同一幢土屋，同在一个部门，你叫我师傅。我突然发现我们土屋前的紫荆花树开得格外灿烂，花圃里的美人蕉也绽放着脱俗的艳丽与浪漫。于是我想，或许一切都是天意，从此我们将一路同行，走在鲜花和霞光里。

可你终究还是走了，走得莫名的急促。你来告别时，默默地站了很久，而后黯然地离去，依然又留给我一个美丽的背影，成为我漫长的怀想与牵挂。可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还有相遇的日子。

好多年后，我们竟然又列车上邂逅，你带着一个孩子和一个沉重的箱子，我们一起拖着箱子出站，你的孩子问我是谁，你欲言又止，尔后是沉默。直到走出车站，在车站前的广场上默默分手。此时已是暮秋，路旁的紫荆花瓣飘洒如雨，你踏着落花悄然远去，渐远渐淡，消失在茫茫人群里。

又是好多年过去，我对你的记忆依然是你那渐远渐淡的背影，像天边的晚霞在暮色中无声地消散。于是我想，倘若我们还能相遇，定然是在天边那个落霞的山谷，在残阳如血的夕照中。

作者简介

田景丰，贵州省贞丰县人，大学本科毕业，曾任广西工学院（现广西科技大学）党委宣传部部长、副教授，现受聘执教于广西科技大学鹿山学院。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外散文诗学会副主席、中国散文诗研究会副会长、广西作家协会理事；已出版散文诗、散文、小说等各种文学作品集和文学理论集13种，主编《中国散文诗大系》、《中国99散文诗丛》等200余种文学图书。2007年获“中国散文诗重大贡献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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