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茉莉

茉莉和我同年出生，我是农历十月，她是十二月。我们是邻居，她父亲杨伯和我父亲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和茉莉一起长大，一起“呀呀”学语，一起蹒跚学步。我有时候到她家玩，天晚了就在她家吃饭，有时她到我家玩，天晚了也在我家吃晚饭。我们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们一起玩泥巴，捉蜻蜓，抓泥鳅，踢毽子。记得有一次，我们一群小伙伴在一起玩“娶新娘”的游戏，大家推举我做新郎，唯一一个女孩茉莉就理所当然的做我的新娘。长大以后我每次想起那次游戏就会耳热心跳，当然那次游戏也成了我一生中甜蜜的回忆。

我和茉莉因为同年到了读书的年龄我们一起入学，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都是在同一间学校甚至同一个班级。我们一起上学、放学，到了我们在县城读初中时每到星期六放学回家，我和茉莉仍然是结伴回家，周末晚上再一起返校。我们在学习上互相帮助，生活中互相照顾，有时从家里带来一些稀罕东西也一起分着吃。我们没有谈恋爱，但朦朦胧胧之间我们也从“两小无猜天真烂漫”到暗生情愫，虽然没有互相表白，更没有“人约黄昏后”，但在我们各自的心目中已把对方认定为可托付终身的“哥哥妹妹”了。

记得有一年国庆节，我和茉莉在县城读初中，晚上县城的公园里，成为庆祝国庆节放烟花点。我和同学们都涌到学校的球场上去看烟花，当“砰啪”、砰啪”的声音响彻整个县城上空时，那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面对这样美妙的场景，我们这些从来没有看见过烟花的孩子，不由得欢呼雀跃。站在不远处的茉莉跑过来兴奋得抓住我的手说：“哥，烟花真美，真好看，比咱们家乡正月十五舞龙舞狮时放的鞭炮好看多了。”我也受她感染紧紧地抓住了她柔软的小手。

半个钟头后，燃放烟花的庆典结束了，夜空恢复了昔日的宁静，这时茉莉对我说：“哥，我不高兴烟花结束，烟花不放了天空多寂寞啊！”我笑着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随着同学们慢慢地离开球场回各自的寝室去。

就在我们读初三的那年，放暑假的时候，有一天茉莉和她妈妈一起去赶集，被一辆运泥车撞倒，并在肇事司机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个被碾压致死。噩耗传来，我悲痛万分，觉得天就要塌下来了，我从此失去了一个好伙伴，好妹妹。整个暑假我失魂落魄，闭门不出。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开学不久，我正在校园里徜徉，对这个自己还不熟悉的校园充满了好奇。

“莫莉，莫莉！”突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我循声望过去，见对面走来一个也应该是刚入学不久的女同学，正笑着向我走来，天啊！这不是茉莉吗？还是那么皮肤白皙眉清目秀，两只眼睛黑亮黑亮的，两腮边的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茉莉，我心中的茉莉！你什么时候从天国回来了，你也考上了这所大学吗？恍惚间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紧紧地抓住了茉莉的手。

“啊！你干吗呀你，我并不认识你！”一声尖叫把我拉回到现实生活中，我仔细一看，眼前的这个女同学虽然很像我儿时的伙伴茉莉，但确实不是我那魂牵梦萦的茉莉。茉莉没有眼前这位女同学那么高挑，皮肤也没有那么白。

这个女同学听我讲完事情的原委后，原谅了我的鲁莽，并笑着告诉我她叫“莫莉”，是化学系的一年级新生，并说我们今天就算是认识了，大家都是刚来这个学校，以后就做个好朋友吧。说着还落落大方地与我握手。认识这个酷似茉莉的女同学我求之不得，我认为这是老天爷把我失去的小伙伴还给了我，我也伸出手来和她紧紧地握了握。

化学系的教室和我们中文系的教室仅隔一条通道，我和莫莉上课下课都经常见面。见面时都互相打招呼，偶尔在课间休息时也站在通道里聊聊天。渐渐地我们成了好朋友，我们发现大家在对很多问题上的看法都一致，彼此很谈得来。不久，我们就像周围的同学们一样“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了。在一个月明之夜，我向莫莉表白了我的爱慕之情，早已心有灵犀的莫莉也接受了我的爱情。从此我们的感情又进了一大步，我们私下相约，毕业分配有了工作以后就建立自己的家庭，我们相信，只要大家感情好，我们的将来就会幸福美满的。

大三那年国庆节，正遇我们的国家建国五十年大庆，那天晚上，我们学校所在的省城也大放烟花庆祝，也是在学校的操场上，我和莫莉相拥着和别的同学一起观看这场盛大的烟花。同样的情景，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多年前我和茉莉一起看烟花的情景，如今物是人非，不禁伤感起来。我把我和茉莉当年观看烟花的过程细细地说给眼前的莫莉听，她称赞我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看着漫天的烟花在夜空中徐徐盛开，绽放，凋零。莫莉慢声细语地说道：“多美啊！明明消逝了，却依然如在眼前，我觉得，人生就像这烟花一样，消逝了的东西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过去的尽管多么美好，我们都不可能重新再来了，不求天长地久，只图曾经拥有。那么多年了，你应该忘却你的茉莉了，你今天拥有了我这个莫莉你应该知足了。”

我问我自己，我能忘掉茉莉么？不忍看那繁华散尽后的满地凄凉。如果说烟花的绽放是生命的完美演绎的话，那么这满眼的凄凉该是那死亡的降临？原来，生与死，繁华与苍凉，感情的交替，只隔着一个转身的距离。我不知道我和莫莉有没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因为人生的变数实在太多了，眼前的莫莉是那么漂亮，那么善解人意，但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是不会忘记我那儿时的小伙伴——我心中的茉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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