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新梨上市的季节我会躲着唐人街的华人商场因为商场

每年新梨上市的季节，我会躲着唐人街的华人商场。因为商场里的每一只梨子，在我眼里都是揪心的痛。

那年初秋，也是新梨上市的季节，我大学毕业，分到家附近的一所大学任教。节俭的生活加上对未来的忧虑，我病了，一毕业就住进了医院。

父亲拖着羸弱的病体，天天到医院探望我。三十几天里，我与父亲做了无数次关于我和家人的深谈。父亲似乎无所不谈，我暗自纳闷，不到五十的父亲，怎么突然罗唆起来呢？

那一日，二妹接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父亲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兴高采烈的父亲谈完了二妹的大好前程，突然对我说，希望小妹以后到医学院学习，那样妈妈的身体如有不适，好有个照应。又有一天，父亲说起了三叔一家在老家的窘迫生活，嘱咐我，如果日后有能力，要尽力帮他们一把。父亲还说起了母亲的关节炎，说起了哥哥的婚事。说了好多好多，我漫不经心地听着，却没意识到，有股神秘的力量在安排父亲与我做最后的告别。

一天下午，妈妈来了，说父亲最喜欢的新梨上市了。妈妈告诉我，那日父亲围着梨车绕了一圈，叹口气说：“这梨也太贵了，等便宜些再买吧。”瞧着床头柜上堆满的葡萄和香蕉，我的眼泪溢出了眼眶。

隔天早晨，妹妹来了，还带来了大学发给我的第一个月工资。我把钱塞给妹妹，嘱咐她去给父亲买梨。中午妹妹再来时，我焦急地问她：“妹，给爸爸买梨了吗？”妹妹抱歉地说：“姐，路上没见卖梨车，今日太忙了，改天我去水果店买吧。”看着为我累得瘦了一圈的妹妹，我不忍心说什么，内心深处却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不安。

下午父亲又来了，我刚好打完吊针，感觉好多了。我送父亲出了医院大门。走出了很远，我不想分手，就想这样陪父亲走下去。父亲也舍不得与我说再见，恳求我说：“跟我回家吧，晚上再回来。”

我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目送父亲踏上了回家之路。看来父亲一米九的个子，微驼的背，如柴的身躯，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我心里一阵发痛，一个踉跄，脚下的红色高跟鞋的鞋跟竟应声而折。

那天夜里，天气突变，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我一夜无眠。

一天过去了，来医院探望我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像走马灯一样穿梭不停，可我最盼望的家人却了无踪影。医生来了，嘱咐我要卧床休息；亲戚来了，探问我前夜睡得可否安稳，说家里一切都好。可每个人的眼睛都闪烁迷离。我的心似有所感，一打完吊针，就溜出医院往家跑。想起梨子，又专门拐进一家水果店，给父亲买了两斤梨，想象着父亲笑着吃梨的画面，我的心似乎轻松了好多。

可一切都太晚了！回家的路上，我遇见了臂缠黑纱的两个妹妹。父亲那天见我最后一面后，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悄悄地病逝了。我与妹妹在路边哭成一团，任手中的梨子散落地上，溅起满地的水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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