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若相逢，还识故人否？

点击查看原图看完《山河故人》后，一直沉浸在两种情绪里，一种可以用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西塞山怀古》里那句“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表达；另一种则是电影中反复出现的叶倩文的歌曲《珍重》：“多年情不知怎说起，在何地仍然是关心你……他方天气渐凉，前途或有白雪飞”。从影院出来，天已黑，上海的市侩生活热气腾腾，走在回去的路上，有了一种山河恒久流转，故人已然白鬓的感慨。纵览贾樟柯的所有作品，总会找出一些特征鲜明的共同之处，譬如人物角色大都是小镇青年；流行歌曲文化在其作品中作用突出；大部分作品都以妻子赵涛为主角；“太行山以西的乡愁”也是他作品中的一大根基。

转型时期的小镇青年

或许，贾樟柯是华语圈最擅长拍摄城镇文化和小镇青年的导演。

不管是《山河故人》，还有《小武》《站台》《任逍遥》等作品中都有大量呈现上世纪90年代山西城镇景象的镜头：黑乎乎的煤矿、破旧的老式舞厅、肮脏的小巷，还有游戏厅、溜冰房、澡堂子、街边台球，汽车站的破旅馆，破旅馆的开水瓶、拖鞋和塑料盆。有人觉得这些只是符号而已，在转型期的中国大地上，这些已经过时的东西仍然在窃窃私语，它们是时代的唱衰曲。一个小而待毙的县城，在贾樟柯的镜头下，展现出的却是一番遥远而阔达的世界。

又是小人物，《山河故人》中的几个小人物命运走向却有了不同。梁景东饰演的梁子一生在矿中辛苦劳作，最后匆匆病逝；赵涛饰演的涛历经各种离别，在故乡终老。这也是贾樟柯作品中小人物的基本走向，在其“故乡三部曲”中的人物斌斌、崔明亮、小武也都是或平庸或滑稽悲剧的结局。小人物的命运值得看，无非因为在其镜头下，他们大都是大时代的不和谐之音，垃圾堆和废弃矿井中挖出的故事有另一层的平庸和沧桑。

《山河故人》中，张译饰演的张晋生是贾樟柯镜头下人物的突破，他暴富，成为了矿主，又成功移民，是时代的乍富曲。

赵涛，又是“烈女”

《山河故人》分三段。第一段1999年汾阳，不法煤老板张译赢了煤矿工人梁景东娶了赵涛；第二段2014年汾阳，赵涛父亲去世，她打电话给已经离婚在上海搞风投的张译，让儿子回老家奔丧；第三段2025年澳洲，张译和儿子需要借助翻译器沟通，从小母爱缺失的儿子爱上了老师张艾嘉。三段下来，情感连贯但篇幅略大。

从《山河故人》可以看出导演贾樟柯对妻子赵涛的真爱。大量镜头用在了赵涛身上，哪怕一个细微的表情、一个细微的眼神也不会放过，与赵涛相比，张译、董子健的镜头基本可以说是匆匆而过。

赵涛是贾樟柯作品的一个重要符号。无论是《山河故人》还是其他作品，赵涛所塑造的形象都有共同点：被基本的道德伦理所约束的小城妇女，同时又做到了有尊严、不卑不亢，是封闭的、中规中矩的传统精神的延续。《山河故人》里，离婚后，她倔强地拒绝再婚；《三峡好人》里，她千里寻夫，最后拿着一纸离婚诉状宣告自己的自由；《世界》中，她扮演了“烈女”。莫非贾樟柯的婚姻观亦如此？

《珍重》与离别

一首时代曲，亦是一个时代最好的伴奏。比如这几年，那些被高知和文青所不屑一顾的广场舞曲就是当下最好的写照。

贾樟柯的作品基本都以关注社会转型期底层人物的生存状态为主题，从《小武》《站台》到《任逍遥》《三峡好人》，再到《山河故人》，在这些刻画普通民众的电影中，流行音乐（尤其是港台流行音乐）成为了电影中的另一个叙事者。某种程度上，大众流行歌曲在贾樟柯的电影中代表着一种敏感脆弱、又难以用语言系统表达的隐喻。

《小武》中的《霸王别姬》和《心雨》展现了城镇无所事事的小青年的“真空”理想，也预示了小武的情感走向。《三峡好人》里，《上海滩》是三明的时代记号，而《两只蝴蝶》则是三峡孩子童年的符号。《山河故人》中只选用了两部非原创歌曲。一首是英国流行电子乐队PetShopBoys的“gowest”,用此歌曲或有两层用意：一是这首歌曾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火爆全中国的城镇迪厅，是一代人的记忆；另一层含义，“gowest”可以翻译为“一路向西”，“西”即“西方文化”，在电影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赵涛的儿子张道乐因为从小就读国际学校并移民加拿大，普通话只会寥寥几句，东西文化的矛盾凸显，也同时碰撞融合，电影最后，孤身一人的赵涛，在“gowest”的节奏下，跳起了广场舞。

另一首歌曲则是香港歌手叶倩文的《珍重》，这首歌一共出现了4次，可见导演对其的偏爱，贾樟柯自己也说：“从北京出发到各地旅行的时候，我开着车一直听这首歌，听得热泪盈眶，这首歌包含了很多的情谊。爱情，每个人都有，每个时代都有，但是“情”和“谊”结合在一起的时代是我们的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慢慢地，我们在音乐里听不到这些东西了，在电影里也看不到这些东西了。“珍重”贯穿了女主角的一生，电影中，赵涛一直在遭遇“离别”，好友梁子的离别和病逝，与丈夫离婚成路人，年迈父亲的去世，最后是儿子的移民。每次离别，她所能做的只能是一声“珍重”。

“他日若相逢，还识故人否”？即使到最后，《山河故人》也没有给出答案。杨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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