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大都督朱文正消失典籍之谜

○朱文正画像

朱文正，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侄儿。这朱文正虽说是晚辈，但却和朱元璋年龄差不多，且在建立大明王朝中屡立奇功，后被封为一方大吏，授以洪都（南昌）大都督的要职。不过翻阅明朝历史，人们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居然找不到朱正文的蛛丝马迹。这样一个皇亲国戚，位高权重的大臣，怎么会在明朝的典籍和史册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绝处逢生，叔侄情同手足

元顺帝至正四年（1344），淮河流域天灾不断，田野干旱龟裂，禾苗似火烧过一样，肆虐的蝗虫漫天飞舞，朱元璋的家里遭受了灭顶之灾，他的父亲、母亲、大哥、大哥的儿子都相继在瘟疫中死去，大嫂在万般无奈中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家里只有他和二哥，在苦苦地挣扎着。

1351年，终于爆发了韩山童、刘福通领导的农民起义，至正十二年（1352）春三月，朱元璋回到家乡，他投奔到濠州起义的红巾军郭子兴的队伍。这可以说是朱元璋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朱元璋以机智胆大、作战英勇，在红巾军中崭露头角，很快成为郭子兴的亲信，被提拔为亲兵九夫长。不久，郭子兴将养女马氏嫁给了他，朱元璋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娶上老婆，成为郭子兴的左膀右臂，更没想到三年后郭子兴重病而死，朱元璋成了这支农民起义军的领袖，开始东征西讨，纵横驰骋，能夺取江山开创大明王朝基业。

朱元璋的名字声震淮北平原，也就在这时，回娘家数年而没有消息的嫂子，领着儿子朱文正来投靠朱元璋了。朱文正聪慧过人，相貌堂堂，见到朱元璋立即跪在他面前，嘴里不断地喊着“叔叔，叔叔……”诉说着那场瘟疫之后，跟随母亲回到外公家的种种不幸。元璋与朱文正分别这么多年，虽是叔侄，但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情同手足，他听了朱文正的诉说，看到嫂子衣衫褴褛，侄儿饿得面黄肌瘦、饥寒交迫的样子，不由得泪流满面……

据《明太祖实录》卷二十三记载，朱元璋和朱文正这叔侄俩的年龄其实相差不大，“守谦（文正之子）之祖母（朱元璋长嫂王氏）七月适守谦之祖（朱重四），九月朕生，是嫂见生长也。”由此可见，年龄相差无几。“长兄侍亲，仲兄（朱重六）、三兄（朱重七）皆出赘。”因为朱元璋与朱文正年龄相仿，性情投缘，玩得很开心。在凤阳那片平原上，村头的柳树、麦田和沟渠边，抓蜻蜓、掏鸟窝、捕鱼，都留有朱元璋和朱文正玩耍的身影。童年的情感是纯真而难以磨灭的，朱元璋一见到嫂子和侄儿朱文正，内心就涌起浓浓的亲情。

骁勇善战，夺长江屡立大功

据刘辰《国初事迹》载，马皇后对朱文正还是很器重的，在朱文正重获罪后，曾谏曰：“文正虽骄纵，自渡江以来，克太平，破陈也先营，取建康，多有战功。坚守江西，陈氏强兵不能克，皆其智勇也。”马皇后的这番评价不是无缘无故的，而是客观公正地揭开了历史隐藏的一角。

原来，在郭子兴病死后，朱元璋支撑局面深感困难，兵不强，马不壮，四面受敌；张士诚以平江为中心构建自己的势力；在彭莹玉战死后，徐寿辉和陈友谅先后控制了这支队伍。在亳州，又建立了龙凤政权，另一方面，元朝的势力仍很强大，可以说是各个拥兵自重，各霸一方，对朱元璋构成了严重威胁。面对这种局面，朱元璋适时进行了战略调整，他采纳朱升的建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此外，大兴水利，自己生产，以减轻农民负担。同时，把矛头先后对准了陈友谅和张士诚。就在这场你死我活角逐的关键时期，朱文正投奔了朱元璋，因为这种血缘关系，他和李文忠很快成为朱元璋的左膀右臂。李文忠是朱元璋姐姐的儿子，但两者相比，朱文正更为朱元璋所器重。

最初，朱文正只是一个配角，他跟随在将领们后面，少有冲锋陷阵；但在一次次行动中，他得到了磨练，最终因朱文正作战英勇，表现顽强，深受信任。此后，朱元璋将一支部队交由朱文正指挥，他按照朱元璋的意图，率领大军渡过长江，攻克太平。此时，略识文墨，拥有一身武艺的陈友谅在取代徐寿辉之后，自感已成气候，便打出大汉国号，自称皇帝。但陈友谅知道，朱元璋是其强硬的竞争对手，所以，他把目标对准了朱元璋，并凭借着兵强马壮，直扑南京，以图一举击溃朱元璋，而占据中原，夺取天下。

在危局面前，有人提议奔踞钟山，朱元璋审时度势，提出“主降及奔者可斩也”同时他派出朱文正和胡大海骚扰陈友谅的后方，利用康茂才与陈友谅的旧部感情诈降，陈友谅果然上当，遭到朱元璋的伏击损兵折将，大败而回。至正二十三年（1363），朱元璋派朱文正（当时具体职务已无从查考）与徐达领马步军，廖永忠、俞通海领水寨，浩浩荡荡，直逼安庆，但安庆临长江，城池坚固，而且顽军死守，在久攻不克之后，率大军由潜山经桐城古道撤回，然后又杀向无为。在群雄逐鹿，各方势力此消彼长之时，朱正文审时度势，主张先消灭陈友谅，再消灭张士诚，这样不会腹背受敌。因为，此时的张士诚控制着绍兴、徐州、濠州、颍州等广大地区，实力最为雄厚。若与之硬碰硬地交锋，朱元璋必败无疑，也就没有后来的大明江山。所以朱元璋采纳了朱文正的建议，避实就弱，个个击破，使战局发生了历史性的转折。

朱元璋对朱文正的智勇双全极为赏识，在渡江攻取太平府和迎战陈也先，以及攻克建康时，朱文正厮杀疆场，表现英勇，显示出大将风度。尽管《明太祖实录》中只字未提朱文正，但事实是南昌之役和随后的鄱阳湖之战，都与朱文正密不可分。

朱文正与右副元帅王胜率大军进入桐城，然后从西大路经青草塥入潜山一路追击陈友谅部。王胜（1324-1370）字均德，桐城人。在朱元璋起兵时，带领一千多名起义农民归附了朱元璋，而且英勇善战，人称“大刀王胜”。行军途中，王胜向朱文正介绍桐城的民俗民风和历史，讲述宋代画家李公麟隐居龙眠山以及他与苏东坡、苏辙的友谊。而当朱文正看到桐城山水，看到百姓们在恬静安然的环境里生活，便真的喜欢上桐城了。他对王胜说，“以后老了，就到你们这儿，筑他三间茅房，安度晚年。”特别是在桐城的陶冲驿，那儿历来是南北交通的古道驿站，拥有放马场，而西边的岘山，山势旖旎，风光秀美，朱文正见此美景，甚至吟起诗来：“策马追陈部，血战挂车河。岘山见美景，古驿霞似火。村廓闻鸡鸣，微风拂碧荷……”

在桐城青草镇，有一棵古槐树，老态龙钟，数人才能合抱，人称刘伯温拴马树，其实，这正是朱文正率大军追击陈友谅在此休息的地方。后来朱文正多次和朱元璋、马皇后说起过在桐城的感受，并且和马皇后开玩笑，说，“您不妨在桐城的龙眠山建个行宫，我陪您在那儿度夏……”

至正二十一年（1361），朱文正和右副元帅王胜一路追击，直把陈友谅逼到了鄱阳湖畔。陈友谅对朱元璋夺取他的地盘，感到“忿其疆场日蹙”。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四月二十三日，陈友谅率大军包围了洪都（今南昌），在大军压境的危难之时，朱文正沉着应对，命参政邓愈守抚州门，元帅赵德胜、王胜等守官步、士步、桥步三门，指挥薛显等守章江、新城门……这场固守之战，朱文正以少御多，打得十分惨烈，朱文正的许多将领战死。陈友谅围攻三个月而不破，全仗朱文正守城之策的正确。第二年，朱元璋命朱文正和王胜向陈友谅进攻。七月朱元璋亲率二十万大军至湖口，十九日展开了著名的鄱阳湖大战。在鄱阳湖畔，一片杀声，朱文正派人以火佯攻，同时让王胜率一队人马诈降，里应外合。陈友谅在如此攻势下，难胜强敌，遂逃亡至九江口，不幸中箭身亡。他的儿子陈理在大将张定边的保护下，逃回武昌城里，大汉的政权随之覆亡。而副元帅王胜以及三十多人，却在里应外合的诈降中，葬身火海，英勇牺牲。

朱文正对王胜的胆略和智慧十分钦佩，同时对他的牺牲感到歉疚和难过，他向朱元璋禀报之后，朱元璋下令在鄱阳湖中的康郎山上建庙，以示纪念；在朱元璋称帝后，又赐王胜为怀远大将军，太原郡侯。而对他的侄儿朱文正，翻阅明朝历史，人们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居然找不到朱文正的蛛丝马迹。在历史深处，这样一个皇亲国戚，位高权重，战功显赫的大臣，怎么会在明朝的典籍和史册中消失了，而且是无影无踪？

一方诸侯，遭猜忌浑然不知

大明王朝建立后朱元璋终于可以喘息了，他望着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们，露出了会心的一笑。而朱文正见到朱元璋更是喜不自禁，因为，一是这些年的东征西讨，战场厮杀，朱文正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二是他和朱元璋的这种血缘关系，情同手足。还有马皇后对这个侄儿很是厚爱，所以，他有些沾沾自喜，甚至有些目空一切。而朱元璋对这个与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侄儿，则视为自己的心腹，将他封为一方大吏，授以洪都（南昌）大都督的要职。

朱文正何时被任命为洪都（南昌）大都督的我们已无从稽考了，但我们在历史的陈迹中，仍能找到蛛丝马迹，发现朱文正的历史作为。在《明太祖实录》中，记载了“上既定洪都，乃经度城守，以旧城西面临水，不利守御，命移入三十步，东南空旷，复展二里余……”显然，南昌城经历了一次大的修葺与扩建，尽管在《明太祖实录》中把功绩都归于朱元璋，而刻意抹杀朱文正的实际作用，但我们还是能在时间和事件的发展脉络中，梳理出部分事实与真相。

明太祖朱元璋在建立大明王朝基业时，他的对手陈友谅，和他既没有调和的余地，又是强硬的博弈对手，所以朱元璋必须选择最强悍、最忠诚的朱文正守卫洪都重镇，以扼制陈友谅的进攻。朱文正深悟朱元璋的意图，决定大修洪都城，他调集大量的民工开始改建城池。据万历《新南昌府志》记载：“国朝壬寅，大都督朱文正以城西南滨江，故筑于内，比旧减五之一，周二千七十有奇，高二丈九尺；浚濠三千四百丈有奇，阔十一丈。共存七门：曰广闰、曰惠民、曰进贤、曰顺化、曰永和、曰德胜、曰章江。南昌、新建二县附府城。”南昌城一时人声鼎沸，很是热闹，到处堆积着厚厚的城墙砖，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改建后的城墙，增高增宽了，防御功能更强了，而更加最重要的是，墙外挖掘了护城河，比过去加宽加深了，更不易涉过，这就从根本上保证了城池的安全。从南昌之战来看，护城河成为御敌攻城的绝好屏障，陈友谅率人马来到城下，一看到那宽阔的护城河，就感到攻城艰难，很多士兵在渡河时被守城的将士射杀，或是淹死，围困城池之策很快被朱文正瓦解。

地方史志披露了事情的端倪，而《明太祖实录》抹去朱文正的作为，将功绩归于朱元璋就可以不攻自破。此外，《国初事迹》载，“都督朱文正守江西，以各府山寨头目或降或叛，发解到京。太祖以此等人持两端之心，尽投于水。”这段文字道出了朱文正镇守江西时，收复吉安，打击残匪，巩固朱元璋对江西的统治，做出了重要贡献。然而，朱文正的命运到了这里，却忽然发生了逆转。《明太祖实录》记载，至正二十五年（1365）正月庚申朔“甲申，大都督朱文正有罪”，而所列的罪行有三项，一是“怨上不先封己”。二是“骄淫暴横，夺民妇女，所用床榻以龙凤为饰。”三是“文正惭惧，谋叛降张士诚。”

这三项罪名在当时看来，每一项都足以让朱文正送命！据朱元璋给外甥李文忠的一封书信载：“当自从守住江西，好生的行事不依法度。近来我的令旨，为开按察司衙门，他三日不接我言，教在江上打着船，便似教化的一般。他又差人往浙西城子里官卖事物。及至开我令旨，不许军民头目来听。密行号令，但有按察司里告状的割了舌头，全家处死。在那里奸人家妻女，多端不仁。我禁人休去张家那下买盐，他从江西自立批文，直至张家盐场买盐，江上把截的不敢当，尽他往来。”

从这封信上的指控可以看到，朱元璋对这个侄儿是无比愤怒。朱文正不听从他的指令，为非作歹南昌城，奸淫人妻人女，告状的不断。后来将朱文正召到南京审问时，他与朱元璋的面审，竟成了双方的怒目对视和互骂，朱元璋愤怒到了极点，在盛怒之下，要处死朱文正，这时，是马皇后出面相劝，还有那些大臣说和，朱文正才幸免被杀。

但史学家们却对此事有另外的看法，“朱文正致死之由固然同他恃亲恃功干了不少非法事宜有关。但恐怕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便是，朱元璋已生了七个儿子，年幼尚小，“朱文正已成为主要猜忌对象。他不仅浑然不觉，而且桀骜不驯，终于招致杀身之祸。”

贬谪桐城，难以安身终被杀

马皇后对侄儿朱文正心有怜悯之情，她对朱元璋说，“念及亲情，也念及文正立下的汗马功劳，就放他一马吧！”朱元璋余怒未消，说，“放了他，那就是遗患无穷！”其实，马皇后知道，朱元璋在夺得江山之后，猜忌群臣，恨不得把所有的功臣都斩尽杀绝。更何况朱文正，自己引以为豪的至亲是皇上，又是功勋卓著，地位举足轻重，足以遭到朱元璋的猜忌，而朱文正遭此不测，他的母亲虽是朱元璋的长嫂，也只能是暗地里饮泣，而不敢声张。

其他的大臣如，魏国公徐达、郭子章等人，也倾力相劝朱元璋，他见这么多人都为朱文正说情，便也作罢，只是削去朱文正的一切职务。

或许是马皇后决定的，也可能是朱文正自己选择的，但不管是哪种原因，在《明太祖实录》卷十六记载了“大都督朱文正有罪，免官安置桐城县”。

1365年3月，桐城县郊外春光浅浅的大路旁，站立了很多士兵，他们手执兵器，如临大敌一般注视着不远处驶来的一队人马。前面的十多人骑在马上，他们手执长矛，面色冷峻，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显得气宇不凡，这个人就是大都督朱文正。在城外短暂的交接之后，知县与来者拱手相别，朱文正又被衙役们带入东大街，那些琴键般的条石路面，湿润而清冷，两旁的商铺人来人往，很是繁华和热闹。人们忽然看到这么多衙役和县官，看到朱文正和几个漂亮的女人，就纷纷围了过来。走在前面的衙役见堵住了去路，便呵斥着，“让开，让开……”人群尾随着穿过龙眠桥，向北大街走去……

朱文正被带往内城的北大街，幽深的老街，黛瓦灰墙，沿街的商铺，门板上还贴有红红的春联，散发出浓浓的文化气息。这是他被叔父朱元璋削去一切官职后，第一次见到外面的景色了。朱文正似有所思，他伫立久久，直到衙役喊他，催促他，他才缓过神来。

朱文正被安置在县衙后面一幢老宅里，高高的围墙，爬满了爬山虎，院内的枇杷树已结出小小的果实。房子不太大，只有一进，中间有个天井，朱文正和佣人住在后面，前面是十几个衙役住的。尽管朱文正不自由，不能随意走出这座院落，却很安静，不再有不停的审问，甚至酷刑。身边的那些衙役们知道他的身份，对这位驰骋疆场、威名赫赫的大都督都怀有敬意，而不会伤害他。因为世事无定，这样的人物，又是皇亲国戚，说不定哪一天没事了，重新风光八面，可能对自己还会有什么作用呢！

然而，事情远非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在数月后的一个晚上，一队人马突然来到朱文正的住处，在急促的敲门声中，朱文正已感到情况不妙。那些武士个个身强力壮，将朱文正押上马车急驰而去，便没再回来……

有人说，朱元璋掌握到朱文正“谋投敌国”：他暗中与张士诚联系，意欲推翻朱元璋政权。也有人说，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不管怎样，大都督朱文正就这样被杀了，同时被扼杀的，还有其所建立的功勋，在明朝的典籍里很难见到有关他的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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