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堡水库 豪情万丈后的沉寂

昔日的田堡水库如今已不复存在。□罗毅 文/图

高峰村的李自茂带我、普光全和朱世伦去看一座水碾坊旧址，经过天生桥后朱世伦掉队了。当我们从水碾坊返回，朱世伦突然冒出，异常激动有些语无伦次，指着一处看不出异样的黄土说：“那是田堡水库，田堡水库！”然后自顾自地说起他在田堡水库的往事。

谢才高1968年起担任田堡大队（现田堡村）队长、党支部书记，1993年离任。他是田堡水库建设的重要发起人，也是水库建设的现场组织者和领导者之一。今年67岁的谢才高在仁和有住房，但是他长时间居住在田堡村的东坡上，说是老伴不愿住仁和，那里空气和水都没有纳拉沟好。我们相约在高峰陈朝发家叙谈。这里海拔2000多米，可以看到纳拉沟大体山形走势，也可以远眺大黑山。清明时节，云淡风轻，很适合说一些过往。

谢才高说他已记不清田堡水库具体的开工时间，也记不起什么时候工程完工，但对其中重要的人和事记忆深刻。

龙星书记和田堡水库

谢才高起初并没有想到建水库，他打算在东西两边的半坡就着山形修两条堰沟灌田浇土。时任仁和区区委副书记的龙星了解情况后提醒谢才高，说往后树被砍伐，山上的水只会越来越少，要修水库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龙星书记说干就干，带着时任前进公社革命委员会主任的王德顺和田堡大队书记倪应珍、队长谢才高、大队会计柯景才等人从大转拐沿纳拉沟徒步考察选址。在高峰村的天生桥居高临下回望纳拉沟，王德顺说这里建水库最合适。王德顺原来在永仁县干过水利员，说话具有权威性。龙星一行就在天生桥对水库的建设规模、工期等进行了初步讨论。

水库建在天生桥，想取名天生桥水库，龙星不同意。龙星说水库位于高峰，服务高峰、田堡以及永胜大队，要发动整个纳拉沟参与建设，要搞大会战，掀起水利建设的高潮。龙星取名田堡高峰水库，希望水库能解决高山未来缺水的问题。龙星富有工作经验，也有长远眼光，他从全局看问题，把两个生产大队的名字与水库联系在一起，就是要依靠更多的力量参与建设，同时也便于处理和协调两个大队之间的关系问题。

豪情万丈的工地

考察回来，倪应珍、谢才高立马召开支委会，同时带领支部成员和八个生产队负责人到天生桥实地考察，通达了区上和公社的意见，大家很快达成了共识。

田堡水库就这样上马了。

顷刻间数百名满怀激情的社员开赴天生桥安营扎寨。这是一支按营、连、排、班建制组织的非军事队伍，是一只自带劳动工具，自带口粮和生活用具的建设大军。他们要在不通路不通电，丛林密布、暗流交错的山涧筑起一座大坝拦住奔腾的流水。这座大坝坝基长40米、宽40米，坝高40米。因为经费有限，大坝全部由泥土和岩石靠人工和机械力量夯实垒结。从大转拐人力背来的水泥必须保障近两百米长的引流涵洞使用。大转拐是指仁和到宝鼎公路的一个岔口，从这里到天生桥有大约5公里人行便道，100多吨水泥就是沿着这条崎岖小道，爬坡上坎搬运到施工现场的。

彩旗漫卷起东风，号声嘹亮震山谷。在方寸天地之间，“农业学大寨”的标语映照着两岸跃动的身影，“战天斗地”的豪情澎湃着热血奔涌的躯体。在不分昼夜之中，开山的炮声与劳动的号子此消彼长，悦耳的歌声与机器的轰鸣交相辉映。在泥与汗的交织中不仅是力的较量，意志的搏击，也有生与死的抉择。每一天，都是争先恐后的大赛场；每一刻，都有生与死的大考验。

那一刻，高山和流水变成书写生命赞歌的纸和笔，数百颗心脏一起跳动，奏响起荡气回肠的千古绝唱。

30多年过去，朱世伦无意间重见田堡水库时，那曾经的一切让花甲之年的他百感交集：侥幸避开了飞石袭击，才有在1977年离开热火朝天的天生桥，离开纳拉沟，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历程；火线入党，在神圣党旗前庄严宣誓，让生命有了全新的意义；风餐露宿争先恐后的大比拼，让人生的风风雨雨成为生命的色彩……

从高潮走向沉寂

但是，高涨的干劲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成效。

考验一个接一个，工程时断时续。倪应珍在工地上送走了一拨又一拨姑娘，她们在漫长的日子中到了出嫁的年龄。姑娘们恋恋不舍离开了田堡水库，倪应珍心里一次次泛起波澜。作为女性，她深切感受得到女孩出嫁时的喜悦和对未来幸福的憧憬；作为水库建设的具体组织者和指挥者之一，她又为水库的未来揪心……。一个冬春又一个冬春，时间进入了1980年代，农村包产到户建立了农户和土地的新型关系，也结束了生产大队集体劳作的作息制度。重新拥有土地经营权的村民，将全部的热情投入到家庭承包责任田地之中，跌跌撞撞中坚挺过来的田堡水库终于走到命运的十字路口。

此时的水库已基本建成，但是渗水问题始终没有解决，蓄水位达不了设计高度，实际产生的效益并不明显。生产队解体后，公共基础设施投入一时没有来源，水库后续无以为继，原有的问题继续存在，新的问题不断产生。

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随后的两声巨响，则使它走向永远的沉寂。

那一天，负有看护责任的村民吴招财发现，水库里的水突然间陡涨，山洪从多年不见水的沟涧飞流直下，掀起层层巨浪猛烈撞击大坝。他赶紧冒雨跑到导流涵洞，试图提升闸门泄洪放水，但是无论怎样使力，闸门纹丝不动。眼看水位迅猛增高，大坝危在旦夕，直接威胁下游村寨，他立马报告田堡村村支书吴金祥。吴金祥带着大队会计杨应明等几个人赶到大坝，再次努力提起闸门，同样没有结果。经水下打探，发现涵洞闸门被淤泥和树枝紧紧卡住，水下作业因水势猛烈而无从下手。汛情不等人，吴金祥向乡里报告并向附近煤矿请求支援，迅速组织炸药和人员实施爆破，把闸门打开。第一次没有成功，又实施第二次爆破。当洪水在巨响中狂泻而下时，大坝也在两声巨响中松散了筋骨……

曾经掀起万丈豪情的田堡水库，就这样默默沉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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