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华人奋斗史

▲旧金山美国华人历史学会博物馆沈东子摄

□沈东子

华人在美国打拼的历史，用艰苦卓绝形容毫不为过，从早年做猪仔当苦力，在冰天雪地修铁路挖金矿，而后就地安家洗衣服卖豆腐，再到后来获诺贝尔奖当部长，展现了华人坚韧的民族性格，当中有辛酸也有喜悦。华裔女作家林露德写过一部小说《千金》，用简洁的语言讲述了1872年，一个起先名叫拉璐，后来改名波莉的华人女子的奋斗故事。中文里千金有富家小姐的意思，这个被称做千金的上海女孩，当年还真被卖了千金，以2500美金成交卖到了旧金山。

金山上的千金，那该是宠了又宠吧，事实不是这样的，波莉的遭遇堪称九死一生。小说的原型是19世纪末移居爱达荷县的一名华人妇女，圣格鲁德博物馆里有其事迹的记载。这是一个老故事，但依然能吸引新读者。华裔女作家汤婷婷认为，《千金》描述了“又一位孤独奋斗的华裔女英雄”，之所以强调“又一位”，是因为汤婷婷在其代表作小说《女勇士》中，已经对华人妇女的勇气和吃苦精神进行过细腻的描写。

这本书我有印象，因为改编成了电影，上世纪90年代中期热过一阵，作者还写过《插图本美国华人史》，功课是做得比较足的。林露德出生在旧金山唐人街，是位混血儿，后来搬走了，但只要有新作问世，还会回这里朗读给华人读者听，她写的是这里的故事，当然首先要听取街坊的意见。华裔文学是美国文学的一部分，近些年风头很健，除了原来的文化寻根主题，更加入了对华人个人命运的思考。

说华人历史，当然会想到唐人街上的美国华人历史学会博物馆。这博物馆建于1962年，当时正值美国民权运动方兴未艾，黑人、妇女、同性恋等都在争取自身的权益，旧金山华人也萌生念头，决心把华人在美国的酸甜苦辣归类保存下来，于是建立了这个博物馆。博物馆收藏了北美各地华人捐赠的大量展品，有汉英双语说明。馆址起初在别处，2001年获准永久入驻如今这幢房子。这可不是一幢普通的房子，它原先是基督教女青年会的所在地，更重要的是，它是美国现代女建筑师朱莉娅·摩根（1872—1957）留下的杰作之一。

提起建筑界女杰，中国有林徽因，美国有摩根。摩根也生于旧金山，童年时因染上猩红热导致听力障碍，后在热爱建筑的表哥鼓励下，前往法国求学。她是第一位被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建筑系录取并获得毕业证书的女学生。这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在中国近代美术史上大名鼎鼎，曾培养过诸如徐悲鸿、刘海粟、林风眠、颜文梁、吴冠中等一代画坛巨擘；她也是第一位获得建筑师资格证书的美国女子，一生设计建造了七百多座建筑物，其中有大量属于建筑艺术精品，被列入保护名录，这座旧金山女青年会所就是其中之一，圆形塔楼，月形拱门，里面还有华丽的内花园。旧金山本来就弯多坡陡，唐人街又处在高地上，根据地形特点推敲琢磨，在斜坡上盖出这样的房子，需要深厚的建筑功力。

摩根最有名的建筑设计当属赫斯特城堡，这城堡位于旧金山南边一号公路上的圣西蒙山上，是摩根应报业大王赫斯特之邀，花28年时光逐渐打造而成的。赫斯特的父亲老赫斯特，早年加入加州淘金潮，没挖到金矿，但发现了银矿，挣得盆满钵满。小赫斯特在这种家境中长大，视金钱如粪土，只做自己爱做的事，热衷于办报谈论时事政治，凭强大的经济实力收购东西海岸的诸多大报，形成报业托拉斯，这种兼并又给他丰厚的回报，成为美国首屈一指的巨富。电影《公民凯恩》讲述的就是赫斯特的故事。

钱多当然好，但有时候也惹来麻烦，赫斯特家族中最有名的事件，是其孙女帕蒂被绑架案，绑匪起先只是勒索赫家钱财，不想帕蒂加入该组织，手执冲锋枪犯下一系列抢劫罪，成为上世纪70年代的重磅新闻，当然这是另一个话题了。这么多钱拿来干嘛呢？赫斯特想起童年的梦想，那就是生活在童话王国里，现实世界中没有童话王国，他决心自己建一个。他找到摩根，恳请她帮助自己实现这个梦想，可以说，他找对人了。

赫斯特鼓励摩根不计成本，只求唯美。于是摩根和她手下的团队，把城堡建成了全美国最精致最典雅的私人府邸，里面有塔楼、花园不说，还有球场、水晶泳池，更有私家机场、古玩展室和私人动物园，收集了世界各地的珍稀艺术品和珍禽异兽。赫斯特去世后，城堡按其遗嘱交由加州政府管理，如今对游人开放。摩根设计的基督教女青年会，遍及全美各地，旧金山这座是当中最漂亮的，如今成为美国华人历史学会博物馆的永久驻地，可谓再恰当不过，兼具西式建筑之典雅与中式建筑之华美，为唐人街增添了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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