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画家席格的故事

?席格

□沈东子

沃尔特·席格（1860—1942）是与特纳、培根齐名的英国大画家，被誉为英国印象派绘画的先驱。席格年轻时喜欢在街头写生，一次在法国北部海边小城迪耶普画画时，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站在旁边看，旁观者也不是没有，但这小姑娘逗留的时间比较长，于是席格忍不住问她：你喜欢我的画吗？小姑娘犹豫半天才说：嗯……喜欢。席格立刻明白了小姑娘的真实想法，又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呢？她又是一阵犹豫，然后说：是这样，席格先生，我总觉得在你的眼里，这世界很脏。

席格大惊，忙问她，你是谁，怎么认得我？原来这小姑娘叫克莱门蒂娜，是席格的朋友霍吉尔夫妇的女儿，席格经常上霍吉尔家，从来没注意到她，但她对席格印象深刻，虽然不太喜欢他的画，但被他那艺术家的派头所吸引，说是看画，其实是看他呢。席格的眼睛幽幽的，头发一甩，帅气得很，确实蛮招女人喜欢。他见她有如此独特的艺术见解，便请她转告父母，准允女儿上席格先生家做客，聊聊艺术。约定的那天到了，克莱门蒂娜来到席格在半山腰上的豪宅，席格刚好出去一趟，女管家接待了她。

女管家估计这是个小粉丝，请她小坐片刻，说大画家马上就回来。小克等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就打量起屋子的摆设。屋里实在太糟糕了，简直可以说脏得要死，东西四处乱放，毫无章法，那女管家一看就不会操持家务。克莱门蒂娜忍不住把袖子一捋，开始规整各种物品，先叠被子，再扫地，看见一只土得掉渣的盘子里，搁着一架鲱鱼的骨头，顺手扔进垃圾桶，把盘子洗干净放回橱柜。这时候，席格回来了，刚进门就咆哮起来：我的鱼骨头呢？小克说扔了。你这多事的混蛋！我正要画它呢，天哪，那只漂亮的盘子呢？洗了，放橱柜里。

不过席格没有怪罪她，反而在那年冬天，专门为她画了一幅肖像，画面上的克莱门蒂娜，手握一支冰球杆，可谓英姿勃发，挺神气的。后来霍吉尔夫妇一家回到英国。再后来，一战爆发，二战爆发，席格与霍吉尔家的联系也中断了，直到有一天，席格忽然接到唐宁街11号的邀请，请他去一趟首相府。席格来到首相府，出来接他的是克莱门蒂娜。此时的克莱门蒂娜是何许人呢？首相温斯顿·丘吉尔的太太。丘太太将席格介绍给丘吉尔，从此丘吉尔的水彩画大有长进。

大画家总会有一些怪癖，席格早年的怪癖是狡兔三窟，喜欢在老城区同时租几处居所做画室，今天这里涂抹，明天那里作画，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下落。这怪癖会有什么后果呢？席格没想到的是，自己因为到处租房子，摊上了一件大事。话说那伦敦东区素来人员混杂，是各国游民的藏身之地，尤其是白庙一带，有许多应召女郎，每到黄昏便出没于大街小巷，找底层体力劳动者做交易。1888年是东区妓女的噩梦年份，这一年从8月到11月，接连有五名妓女被割喉杀死，有的还被开膛破肚取走器官，一时间整个伦敦城陷入恐惧中，人人都在议论白庙杀手。

警方立即调查，但多年过去都没线索，无法破案。案子一拖就是20年，就在警方一筹莫展之际，1908年，报纸上刊登了一幅油画，画面上有两个形象，一个是低头的男人，一个是侧卧的裸女，取名《房租怎么办？》，又名《卡姆登城谋杀案》，卡姆登城是伦敦的内城，这作品直接影射当年的白庙连环谋杀案，作者叫席格。画家以曾经轰动的社会旧闻为题材作画，也不是稀罕事，当年法国画家大卫就以雅各宾派政客马拉被妓女刺杀为主题，画过《马拉之死》，席格画妓女之死也属自然。可这幅画的出现，还是引起了公众的疑虑，尤其是画中的屋内情景，幽暗而阴森，太逼真了。

警方立即找到了画中的那屋子，证实席格确实曾住过那里，于是传讯了席格。席格倒也坦然，说他当年到处租房子，其中一间就是白庙附近的这间地下室，凶案发生后，地下室的女房东告诉他，她怀疑凶手是先前的一位租户，他听她这样说，就把那屋子画下来了，作为日后创作的素材。警方又讯问女房东，证实他所言不虚。见问不出破绽，一位警官问他，为何选这里做画室，他说我从小喜欢读爱伦·坡的小说，喜欢他笔下阴森诡秘的氛围，这间屋子的结构，与坡的描写特别搭。探员听他这样解释，只好耸肩。坡是躺着也中枪。

当然公众并不信服，一直把他当嫌犯看待，哪怕几十年过去，也还有人试图证明他就是白庙杀手。2002年，一位美国犯罪小说女作家康维尔写了一本书《凶手画像》，直言凶犯就是席格。她为写这本书，可谓耗尽心力财力，先后花费数百万英镑收购席格的画作、信件，包括他使用过的桌子，企图从他的绘画，还有书信里的只言片语中，找到作案的蛛丝马迹，她做了大量引证，甚至对席格进行心理分析，但也不得不承认，始终没找到与卷宗物证相符的关键证据DNA。席格究竟是不是白庙杀手，至今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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