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帘上的怀想

帘，这个字总令人想入非非，它是紫色的，也是粉红色的。当然也有沉重的颜色，比如垂帘听政。帘，也可作招牌，用在户外，比如酒店、茶坊等，大抵与幡近似，如唐代郑谷在《旅寓洛南村舍》中写道：“白鸟窥鱼网,青帘认酒家。”

帘，可以遮阳挡光，营造一个比较隐秘的世界，比如窗帘；还可以半遮半掩，犹抱琵琶半遮面，羞羞答答，像个少女，比如闺帷、卧室的门帘等。至于织帘的材料，那是可以多种多样的，有纸帘、藤帘、苇帘、竹帘，还有珠帘、玉帘、水晶帘、金属帘等。一看材料，便知主人处在何等阶层。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即便陋室之帘，亦有风情别致，何陋之有？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隔帘眺望，人瘦如菊，恍兮惚兮，愁何以堪？

记得琼瑶《一帘幽梦》风靡大陆时，正值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坊间特别流行纸帘。尤其是年轻人结婚时，两个人总是在一起卿卿我我地编织，编进甜蜜蜜，织进情绵绵，更多的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亲力而为的作品挂在闺房的门楣上，既是对有限空间的一种隔离，也营造了一种自我的氛围，更是对美的认知与体验。

前不久，拆迁搬家时，检阅过往旧物，我发现某个纸箱内装有两副纸帘。虽然纸帘上的回形针已经生锈，胶水粘连的年画儿纸条，有的已经脱落、松散，但颜色还是那么艳丽，色彩还是那么纷呈。这是我住平房时卧室和书房里的两副纸帘。没想到，它们竟然藏匿在角落里，待了这么多年。

我想起一段温馨的往事。1988年秋，我从秋浦河畔调到城内一所中学任教。一边到处找房子，一边准备结婚用的基本物件，譬如家具、窗帘、门帘，还有那个时代结婚的标志物，比如收录机、电视机等。因工资收入低，农村的家里还需不时贴补，真的捉襟见肘。未婚妻在企业，工资是我的两倍，许多经济重担就自然而然地落到她的肩上。为了节省一点钱，我们作出一个很有意思的决定，即亲自动手制作一些装饰品，如门帘子。

心动，才有行动。我们分头行动，到处寻找旧年历画，包括宣传画，只要花花绿绿的就行，但不能太薄了。说是寻找，其实就是问人家讨。我的能力有限，只讨了两本，其余的均是女朋友弄的。一到下班时间，我们就躲在小房间里，关上门，忙碌起来。我按照她的要求将年历画裁剪成窄纸条儿，再买来回形针。在回形针里卷纸条，一边卷，一边用胶水粘好，呈橄榄状；回形针之间相互串联起来，一串一串的，大约两米长。记不起我们一共用了多少年画纸，也记不得一共制作了多少串儿。一开始，因房子紧张，其中一副纸帘没有用上，却妥善地保存，直到有了一套简陋的平房后，才全部用上。记得起风时，门窗洞开，纸帘随风摇摆，步调一致，不是呈斜面，就是波浪式的曲面，那种心仪的动态，一直刻留在我的心坎上，仿佛大海里凝固的浪涛，定格在生命的年轮里，永不褪色。

纸帘终究被她扔了……岁月总要另起一行，日子仍在继续。

每次看到别人家的水晶帘或金属帘，我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往日的纸帘，以及那段艰苦的岁月。日子渐渐好，岁月渐渐黄。而泛黄的岁月里，一定有那么一丝一缕的回忆让你心动，让后续的生活充满喜色。

包光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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