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打明星和他的姐姐

矿区有道河湾，汛期发大水的时候河水猛涨，浑黄的泥水席卷枯木乱石浩荡而行，涛声轰鸣震动十里河岸。汛期过后河水断流，大块田地、大片树木和草丛都亮出来。人们早晚就在河湾跑步慢走锻炼身体，还有一些人圈起沙地习武健身。那时，我喜欢到河湾看人们习练武术，最愿意看的是魏补全在河湾的沙地练武。拳脚的套路我不懂，不过他出拳的凶猛方式，凌厉的击打，劈腿弹跳，拳脚起处如携带劲风，空翻跟头像鹞子，这些功夫很让我叹服。

魏补全有个姐姐，是矿区小学的教导处主任，她叫魏月英。这是个了不起的女人，精明干练，是学校里的红人。那时最时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言必称马列，言必称毛主席思想和社会主义革命。偶尔她会到我们班训话。我们的教室那时还缺少木桌木椅，同学们就到附近建筑工地捡砖头，用捡回来的砖头砌成桌椅。我们坐在砖头和水泥砌起的课桌上，桌椅荫凉，有孩子就经常放屁;听到放屁声，孩子们就哄笑，课堂纪律就很难维持。这时魏月英老师就会来课堂对我们训话。

她的口才很好，表情极严肃。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们要好好学习，遵照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将来做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以后的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将来你们会成为国家的栋梁。”她说的话像背诵报纸上的社论，但我们也确实怕她，畏惧她。

在河湾看到魏补全的时候，我们知道他是教导处主任魏月英的弟弟，就格外关注他。魏补全在他开辟的演武场习练武术，因他的拳脚功夫而声名在外。“要是有魏补全这身武功，再加上他姐姐的文功，走遍天下都不怕了。”我和同学暗想。

云冈石窟距离我们矿不到两里地，那时经常有人在石窟拍电影。有次来了《少林寺》剧组，我听说魏补全被选去做了武打演员，扮演一个不知名的武僧。后来《西游记》剧组也来了，魏补全又被选去做武打演员，这次是扮演一个戴着面具的妖怪。拍摄电影的时候，云冈石窟都被清场，我们没有办法看到现场，然而各种传说让我们佩服到五体投地，我们断定魏补全会像当时的武打明星李连杰一样走红全国。

然而在我离开矿区到北京生活多年之后，偶尔返乡听到的消息是魏补全还在矿区。一段时间听说他在中学当体育教师，又一段时间听说他给一家商场当保安。后来听说他结婚又离婚，过着极为落魄的生活。

他的姐姐也让我们觉得可惜。矿区红人魏月英后来升任小学校长，再后来就没动静了。有次回老家，我在菜市场看到她推着自行车买菜。可记忆里她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看着她老去的容颜和不再挺拔的身姿，我想这魏家姐弟像极炫目的焰火，在瞬间绽放出华丽的烟花，又永久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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