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的新家 爸爸你还要撑多久

小雨（化名）是个十七岁的姑娘，四年前的那场大地震带走了她的母亲，随后父亲匆忙再婚，一个陌生的女人走进小雨的生活，并成为她的“妈妈”。从当初的感激，到今天的厌恶，小雨对新妈妈和新家的失望与日俱增。日前，小雨找到记者，诉说了她心中的苦闷和迷惘。而通过小雨的叙述，也让我们或多或少地看到地震重组家庭里的各种矛盾和无奈。

本报记者杨檎

1、我曾经由衷地叫她妈妈

地震那年，我刚满十三岁，正上初一。那天，我们的教室垮了，我眼睁睁地看着许多老师和同学从面前消失了。第二天，从废墟里爬出来的爸爸找到我，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的妈妈已经永远离开我们了。

地震过后，我没有了家，跟着班上的同学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而爸爸每天几乎都在租来的办公室里忙工作。我知道，一来他的工作确实很忙，二来他也想用工作麻痹自己。我和爸爸有时一个月才能见上一面，每次见面的时候，他话都很少，不停地抽烟。看着曾经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的爸爸变得愁眉苦脸，不到四十岁就有了那么多的白发，我难受极了。

半年后的一天，爸爸来学校找我，带我出去吃饭，在饭桌上，爸爸似乎想跟我说什么事，但几次都欲言又止。我很敏感，主动问他：“你有什么事？是不是找女朋友了？”对这个问题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因为好几个在地震中失去爸爸或妈妈的同学，他们的家长都又找了对象了。

爸爸说，他已经跟那女的交往一段时间了，感觉还不错，想听听我的意见，如果我没意见，他们就准备结婚了。结婚？这么快就忘记废墟下的妈妈了吗？我猛然一阵伤心。但想着爸爸的生活确实需要人照顾，我把满心的不快都压了下去，并且答应下次让他带着那女的来见我。

第二周，爸爸果然带着那个女的来找我了。她比我想象的还年轻漂亮，对我也很好，给我买了衣服和零食，还专门给我买了几袋卫生巾来，悄悄跟我说：“我想你们学校小卖部卖的肯定不好，所以专门到沃尔玛去给你买了这个。”那一刻，我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自从妈妈去世，再也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了。我顿时对她有了特别的好感，趁她去洗手间的时候，我跟爸爸说：“这个阿姨不错，你们想结婚就结吧，我没意见。”

临走的时候，她专门要了我的电话，隔三差五就给我打个电话，发个短信，问我学习情况，问我需要什么东西，还说放假后就住到她家去。 那个冬天，爸爸结婚了，住进了她按揭买的新房子。从此，我有了新家，新妈妈，和一个小我四岁的新妹妹。整个寒假，我都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她说：“你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哈，只要你自己心里舒服就行。”在叫了几个月“阿姨”之后，我改口叫她“妈妈”。我是发自内心的，虽然我对亲妈妈的爱永远无人能够取代，但为了爸爸，为了大家都好过，我还是很爽快地叫她“妈妈”。

2、爸爸 我们还要撑多久

新妈妈在市里一个公司上班，跟前夫因感情不和离婚。爸爸对新妈妈和她女儿特别好，新妈妈也不只在一个场合说起，现在她终于找到家的感觉了。新妈妈对我也不错，在外人面前，尤其在我外婆、姨妈等人面前，对我格外好，很大方地给我零花钱，我生日的时候给我买鲜花，请我的朋友一起吃饭，带着我和她女儿一起逛街，给我买比她女儿贵好多的衣服……

但是后来她和爸爸开始争吵，最初还背着我吵，后来越吵越凶，当着我面也无所谓了。从他们隔三差五的争吵中，我听出来了，她不愿意爸爸继续孝敬外公外婆；不愿意我初中毕业接着上高中，想我去考个中专早点参加工作；她怀疑爸爸每个月的工资没有如数全部上交，怀疑爸爸给我设的有“小金库”；她嫌爸爸对她的父母家人没有对外公外婆那么好……我不想爸爸那么难做人，就主动跟爸爸说：“你以后尽量多对她那边的人好吧，我只要有饭吃有衣服穿，能上得起学就行了。”

爸爸看着我，眼睛红了好久，才告诉我：“我还要怎么对她好，她买的房子，按揭款都是我在还，我们买的援建房，房本上也写的她的名字，我还能怎么好？她这个人，太贪心了……”

听到这些，我大吃一惊，没想到爸爸居然把我们父女俩的房子都写成她的名字了。但我相信，爸爸肯定是万般无奈才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高兴。我跟爸爸说：“她的名字就她的名字吧，只要她对你好，你老了有个伴儿我就放心了，我将来长大了一切都自己去挣。”

每次看到我和爸爸背着她说话，新妈妈就指桑骂槐，说我们没良心，她把这个家打理得那么好，我们还对她有二心。其实现在的她，对我们又有多好呢，不过是在有外人的情况下，炫耀般地吹嘘她又给爸爸买了什么名牌衣服，给我买了什么营养品，在妈妈的祭日里，大张旗鼓地跑到我们老家的废墟，跟废墟下的妈妈说：“我把小雨和她爸爸都照顾得很好，你放心哈！”她的“表演”炉火纯青，亲戚朋友都夸爸爸福气好，找到这么懂事的一个老婆，每次听到有人夸她，我都看到爸爸笑脸下的苦涩和无奈。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了，我初中毕业时，直接报考了高中，没如她的愿去考中专，她在家里闹翻了天，说我们拖累她。爸爸劝她：“孩子想上大学，就让她上吧，现在不上个大学将来都不好找事做。以后妞妞（她女儿的小名）初中毕业也直接上高中考大学。”她说：“你女儿什么成绩你还不清楚？她就是考也只能考个二流大学，又能找个什么好工作？”那一刻，我对她的厌恶和怨恨达到了顶点。

从那以后，我跟她形同陌路，她对我更是横竖看不顺眼。为了少让爸爸难堪，高中开学后，我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学校，周末就去找同学朋友玩儿。同学中有几个跟我情况差不多，所以大家都不爱回家，我们都希望时间能过快一点，让我们快点长大，考上大学，远远地离开。

但我还是很担心爸爸。偶尔回家看一眼爸爸，发现他的白发又多了，皱纹又深了，过得一点都不快乐。我也劝过爸爸：“真的不幸福的话，就离了吧。”每次爸爸都长叹一声：“唉，离也麻烦，就这么混吧，爸爸没关系，就是太对不起你了……”后来跟爸爸关系最好的彭叔叔告诉我：“你爸爸都被她刮光了，房子、钱，全是她的，怎么离婚？你爸那么憨厚的人，离婚的话肯定只能净身出户了……”

这个曾经给予我无限希望和温暖的新家，就这样慢慢坍塌了。我还好，迟早会飞走，爸爸呢，他还能撑多久？每次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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