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伤害的阴霾”系列之二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

后来，还有一些短暂的花开花落，他们相继走进我的世界，我陆续从他们的世界里出来。前言

虹妍说，她的朋友们都说她花心，换男友比换衣服还勤快。其实虹妍从没用过心，她的心，已经在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被父亲的拳头击碎。她渴望的东西，又是她想要蹂躏的东西。暴力残留的阴影，正是她的悲哀所在。

讲述人：虹妍（化名），女，23岁，自由

职业记者：朱英玉配图：罗永鸿我恨你，父亲

你可能不会想到，一个外表如此温和的人，也能燃起那样狂躁的火焰，这么说来，很多人的心都是一个很深很深的无底洞，无法看透，倘若一不留神掉进去，很可能是条不归路。

比如我的父亲。

平日里，他的脸鲜少表情，但这并不能说他刻板，他要是刻板，倒还好；他的平静在于他内心狂澜的酝酿，无论火山的岩浆怎么翻滚，在它们喷射出来之前，那座山是异样平静。

我见过记忆中的第一次火山爆发，估计在6岁左右。

夜里，我被一声巨响刺醒。

我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探头出去，一个裂开的瓷杯，有半个杯底躺在我的门外，还在微微地晃动。那是妈妈平常喝水最爱用的杯子，杯壁上的老寿星图案，只剩下半截身子，头不知飞向了哪儿。可能它飞向了沙发底吧？除了我，没人关心这个问题。他们斗得正酣。

母亲平素也是牙尖嘴利的一个人，但是在父亲的拳头之下，她弱得就像急风骤雨里的花。即便如此，她仍不停止反抗，用嘴。她边哭边痛骂父亲是王八蛋，她还想用嘴巴来撕咬父亲的脖子。她的行为严重刺激了父亲，父亲身体里的岩浆终于喷发，他发了狂似的殴打母亲，直到母亲的声音渐弱，母亲晕了过去。

虽然我像个木偶，呆呆地站在门口，但父亲对母亲的每一拳都震撼我的心口。母女连心。父亲最后挥出的那一拳，打晕了母亲，我也随之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四周白茫茫。我努力分辨哪儿是房门，哪儿是窗口，一时间恍恍惚惚。父亲走了进来。原来，这不是在家里，而是医院。

父亲拿着个锅子，里面不知装了什么东西。来，喝点汤……他平静地对我说。

我怔怔地看着他，那脸，有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镇静。我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分门别类地把情绪管理得如此之好。他的喜和怒，可以是装在不同抽屉里的东西，打开哪个，关闭哪个，互不干扰，任由自己。

但我做不到。我怕他，恨他。恨胜过了怕。我用力一推，把他凑上来的汤匙弄掉在地。我说，我不要！你不要过来！我能感觉得到父亲的腮帮子抽了几下，大人们要发怒时，总是紧咬牙根，他们的怒气那时就透过腮边的皮肉，突显出来。  妍妍，你怎么了？父亲有点急了。

我气愤地说，你为什么要打妈妈？！我妈妈呢？大人的事，你不要管，你现在还小，以后会懂的。

大人若想敷衍孩子，就总是说这么些话。谁也不知道，这些话，就像一粒未名的种子，埋在孩子的心田，日后会开出怎样的花来。

我跟父亲的关系渐渐疏远，我们之间，似乎隔着什么，我想，可能是那粒种子。

我从不主动跟父亲说话，一想起他打母亲的凶狠相，我就厌恶他。他那样子，更显懦弱无能。我想一个人只有近乎无能为力了，才会用拼了老命的方式来强迫别人顺从自己。所以，我瞧不起父亲。

站在雨中的小磊

我对自己最失望的事情，就是不能像单元对门的小冲那样，高考考上一所大学，然后离开家，出远门，放飞自己。

我的成绩向来不好，它让我像只翅膀长不硬的鸟儿，没法向远方飞去。

闲在家的日子里，那些社会上的朋友喜欢邀我去泡吧。

泡吧的圈子里，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女孩子，走马灯似的来回轮换。我也不打算认识她们，我们惟一的目的，就是在一起消磨一个个无聊的夜晚，天光大亮之后，各自散去无影无踪，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没有谁追究风来自何方，雨还要去哪里挥洒。

到了最后，朋友们说服我，搬出了家。

我自己打点零工，和两个女孩合租住在一起。

小磊（化名），有一次跟着其他人

进到我们的圈子里，但他似乎和别人不同。他不爱喝酒，干巴巴地陪着我们一坐一整夜。酒吧太嘈杂，大家相互之间话也不多，小磊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们吵和闹，奇怪的是，尽管如此，他并没有觉得无聊，没有想离开的意思，而是一个人乐此不疲地看着我们狂欢。

惟有一次，酒桌游戏玩得正酣，坐在身边的他贴上来，凑近我的耳朵说，你喝得有点多了。

之前我怎么没发觉，经他这么一说，一阵恶心翻涌上来。我捂了捂胸口。小磊伸手扶我的肩膀。

我是有意识的，我的意识还是如此的细致，我还辨别得出身边小磊的一举一动，但是，我多么希望自己是真的醉去啊！这是一个暗示，我不想再忍耐了。

在小磊准备扶我起来的时候，我吐了。吐在他的衣服上、皮鞋上。我想他的难堪，可能比我的狼狈更为严重吧。这算是一个恶作剧吧，原本我可以到了卫生间才吐的。

之后，我知道小磊喜欢我。

我生病住院的时候，他鞍前马后地送饭送菜。我想我知道他的心思，他和很多男人一样，表面一套，背地一套。他现在是平静的海面，这一定是假象，他的狂澜，还掩藏在深深的海底。我能看得透他，有时忍不住，我就揭露他的假相，以此来刺激他。

他老谋深算的，从来不因此而落入我的陷阱。也就是说，他的平静，一直未被我打破。

他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他怎么能维持长时间的镇定？我们交往了3个月，我甚至觉得岁月凝固了，周围的一切将死。这让我感到很难受。

没有跟他说分手，突然地，我就中断了和他的联系。我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男人，但小磊目前还不是。我忍受不了他沉静地看着我的样子，他以为凭着这个，他就能洞悉我的一切，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带到他认为的幸福的彼岸？我想，他太幼稚了。

我要折磨他，要让自己在他面前消失，我要看看，他能掀起多高的狂澜。

果然，他见不到我，发疯似的打我的电话；我不接，他去找我的朋友，最后，问到了我的住处。

下雨了。我在楼上，透过窗纱往下望。

小磊就在下面。一开始，他下意识地站到了一棵树下，雨越下越大，他索性从树底下走出来，走到了雨里。

每当他折回树底下的时候，不一会儿我的手机就会收到一条短信，信里问我怎么了，现在怎么样，想怎么对他，等等。

我没有回信。难道我能告诉他，看到雨中你的样子，我感到很快意？其实，也不全是快意，我只是希望他别紧紧地贴着我。我和他之间，如果不能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那么我宁愿看他远去。

一个小时之后，他一身湿漉漉地走了。我在窗帘后，也足足看了他一个小时。

他走的时候，已经不下雨了。可是，天晴了，我却感觉太阳没有出来。

我记不住他们的脸

还是在酒吧里，我有了第二个男朋友，如果小磊算第一个的话。

萧桦（化名）的样子很炫酷，一

点儿像小猪罗志祥。他调皮，跳跃，像只小辣椒，时不时给你甩来一串能够刺激你笑神经的戏语。

还有枫（化名），第三个。他在市

里开有一家画室，他带着副小眼镜，像木村拓哉，他的身上充满了浪漫的气息。

萧桦时尚，潮，他喜欢透支睡眠的时间，也透支激情。他的脾气和外表一样风云变幻。他可以在我身体不适的时候，分配我去夜市为他买螺蛳粉，甚至可以在情绪来的时候，随手给我甩一巴掌，然后说一句，你们女人！枫淡定、和顺，我觉得我在他的眼里，是一个劳动工具，他把我置放在他的画作里，用来点缀他笔下的风景。我看过两幅有我存在的画，他自己到室外 写生，回来后，他把我叫来，让我摆好姿势坐着，就这样，他把我加进了那幅画里。那幅画完工之后，他边看边嘿嘿地笑说，原来可以这样DIY。

我离开萧桦，说到底不是因为他给我的那一巴掌，对那小小的一巴掌，我想我从小就有了足够的承受能力。我离开他，是想惩罚他，打击他，如果能像一小盆水，浇灭他的一部分气焰，那就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我的目的。

而对于枫，我觉得他很冷，尤其是他恋上了画作DIY之后，他面对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他只在需要的时候找到我，比如说，需要我走进他已经设定好的森林、海滩、雨中、阳光下……他会说，来，你过来，给我坐着。我永远是孤独的，尽管我在他的画中，披着一身灿烂的彩霞。有他没他，一个样，所以，我离开他。

后来，还有一些短暂的花开花落，他们相继走进我的世界，我陆续从他们的世界里出来。应该说，我从来没有真正融入他们的世界里。离开他们的时候，再回过头来，我甚至已经想不起他们的样子。而在数名字的时候，一不留神，我会漏掉那么一两个人，甚至，连某个人的尊姓大名都有可能一下子想不起来。

是谁的悲哀呢？他们的，还是我的？

谁懂我的孤独

偶尔我会回到父母的家里，那是在母亲打了很多次电话，或者在刚跟某个男人分手之后。

母亲总是说，你爸叫你回来。

我回去之后，看到他们仍有争执，严重的时候父亲骂骂咧咧，母亲也毫不示弱用口舌予以还击。三个人的家里，依然很嘈杂。而越是这样的嘈杂，越让我感到孤独。

我有时觉得母亲活该。她离不开父亲，却又总以死死挣扎的面目呈现给这个家庭。她也不会动点心思想着改变父亲，或者改变她自己。她在这个烂泥塘里不停地摸爬滚打，裹了一身泥，难以挣脱，痛苦不堪，久而久之，她便沦陷了，停步不前，在一身泥泞里度过余生。

她的失败，投射了很大一部分给我。

前不久，在我回来住的第三天，他们又发生了强烈的冲突。在父亲动手之前，我逃离了家门。我再也不愿意看到争斗的残骸。

我孤独地回到酒吧，还是那个老位置，无聊的我在统计那些男人们的名字。他们随着时光之轮转到了未知的地方，下一步，还有什么人在等着我？即使有一个人马上走过来，他能驱逐那些萦绕在我周围的孤独吗？

市精英心理咨询中心冼择老师的心灵处方：

家庭本来是家人休息和嬉戏的温馨港湾，但家庭暴力却把家庭的和谐、幸福、亲情打得灰飞烟灭！幼小的虹妍看到父亲殴打母亲那恐怖的一幕，当即晕倒了，那是急性应激性障碍的发作。也许虹妍很想帮助母亲，但明白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对抗父亲，她着急，焦虑，无助。这种强烈的印象一直埋藏在她的潜意识当中。

经历了家庭暴力长大后的虹妍，对外人的防范感和戒心都很重，尤其是对男人，所以她不断地更换男友，她想把惩罚父亲的意识转换到了男友的身上，每当她这么做时，她感到 刺激，过瘾。

不排除虹妍有想改变现状、改变自己目前状态的愿望，她会有轻微的后悔，这是儿童心理中的我与现实生活中的我产生了激烈的心理冲突。

首先，不要再拿父母的错误来惩罚自己，那是用儿童的思维方式来处理成年人的事情。其次，接纳所有残酷的事实，学会感恩，这样心灵的伤口才会停止流血。再次，改变自己性格上自卑 、敏感和多疑的缺陷， 努力向独立、坚强和自信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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