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痛爱的恶棍马拉多纳折戟那夜,我那肥厚的心脏只痛了一秒。他死得其所,他总是倒在印有“迭戈”的专属自己的那具楠木棺材边,并且不失悲壮。我不想看到马拉多纳捧起大力神杯,进入国际足联的话语体系,进入沐猴而冠的戏子生涯。
马拉多纳永远属于江湖,用自产的土制钢炮轰炸着庙堂,我不希望他成为庙堂里的宾客—— —简称堂客。当阿根廷队和墨西哥队在场下干架,老马居然去劝架时,我伤感得失魂落魄,这不是我记忆里的迭戈,我怀念26年前率巴萨队友跟毕尔巴鄂队群殴的那个泼皮迭戈。
每个清晨都把我吵醒的手机报,前一天说马拉多纳是天神,后一天就说马拉多纳是烂人。我若是马拉多纳,现在就去买把气枪,在子弹上抹上肤阴洁,射入你那翻云覆雨的深喉。
马拉多纳从来都是烂人。见风使舵任意涂抹的记者比老马更烂上一层楼。
多年前,我曾说:杨箕村无风,无月,但有风月。同样,马拉多纳有情—— —他经常亲吻男人,有操—— —那不勒斯的发廊妹对此深有体会,但没有情操。对着马拉多纳说情操,就跟朱军对张学友说德艺双馨一样,鸡同鸭讲。老马不需要情操,就像魏忠贤不需要杜蕾斯。 老马当然也是粉仔,虽然15年前著名评论员费尔南多指出1994年美国世界杯时老马深陷药瓶风波,是中情局特工在赛前支使神父向祷告的马拉多纳发了一块含有禁药的圣饼,但他的嗑药之癖,是跟郭敬明抄袭 、凤姐风华绝代一样的不可翻案的事实。
老马当然也是黑社会。他在那不勒斯时,每逢有游客被抢劫,警察就会把苦主带到老马家,老马的表弟打几个电话,就会有人把东西送回来。我想起几年前,龙应台在广州被偷窃,报案时公安一看是台湾文化名人,一个小时就完璧归赵了,当然我没说警匪一家,我是夸广州警方效率高,比姚明还高。在南非遭劫的中国记者,也许可以向老马求助一下,据说黑帮之间经常联谊的。
但是,我们就是爱这个嗑药 、乱搞 、涉黑的肥佬。我们甚至可以宽容他的左派面孔,宽容他爱格瓦拉爱查韦斯爱卡斯特罗,政见或可不同,但睥睨霸权的精神值得肯定。二愣子往往可爱,因为他们真实,我们不能用曼德拉的标准去要求马拉多纳。
至于在球场上,迭戈是神。斯托伊奇科夫说:没有马拉多纳,足球就是婊子养的。哦,原来马拉多纳诞生之前的方丹 、尤西比奥 、贝利们都是韦小宝。 马拉多纳留给这个世间的遗产,不是他腕上的两块表,不是他身上的LV,而是他的天外飞仙,他的五毒俱全,他的那句“我宁愿被讨厌,也不愿被可怜”。与马拉多纳相比,被商业支票操纵的贝利 、被神坛面目约束的克鲁伊夫 、被满身名牌禁锢的勒夫,更像是一只只可怜虫。
晚安。迭戈。希望你在猪猡湾游艇上悠闲地抽哈瓦那雪茄,希望维罗妮卡给你生个能用橘子颠球的儿子,希望你永生不再回头,跟我们一样只做看客。
为草皮而生的迭戈,能活到现在已属不易。我们见过他的一襟浊泪,一襟大麻,亦见过他的一襟晚照。他从追风之子到蹒跚肥佬,我们从少年到白头。
6年前,迭戈快死了。我写过一篇
《呼吸机上的迭戈》:我们已经找不回
伟大的恶棍迭戈·马拉多纳了。他躺在呼吸机边,像一具等待解剖的标本,像一块死寂的琥珀。无数的罪孽和荣华沉下去,只有正午的尘埃,像嗑药般轻飘飘地浮起来。”在北半球的酷暑里想起南半球寒冷的迭戈,如同想起一个恶贯满盈的过命兄弟。我们一同生在伟大而丑陋的时代里,作恶,苟活,反抗,重创。我们可以过五个后卫,却过不了命定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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