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滕客
“历史是一个民族的集体记忆。如果没有了历史,这个民族就患上了失忆症。不管怎样,我要把历史记下来。”近日,台湾作家白先勇出版了作品集《八千里路云和月》,书写一个时代的生命轨迹与历史魂魄,是故事的日积月累,更是填不满的文化乡愁。
书中记录了白先勇童年得病的孤独与寂寞,年少的梦想与激情,初涉文学征程的欣喜与激动,更有母亲逝世、父亲归真的震撼与打击,异国他乡的感伤与乡愁。面对母亲的离去,“我觉得埋葬的不仅是母亲的遗体,也是我自己生命的一部分。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触到死亡,而深深感到其无可抗拒的威力。由此,我逐渐领悟到人生之大限,天命之不可强求。”他描绘了一幅至真的生命画卷。
白先勇有着独特的人生轨迹和情感经历,出身宦门却走向没落。他敏感、细腻、孤独、落寞,这让他的文字中总流露中一种无所归依的沧桑。书中不止一次出现“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样的词语,时光的流转星移,使他有着一种对人生了然于胸的淡然。多年后,他重登中山陵,历史兴衰递变的沧桑,海外游子漂泊无根的怆然,一齐涌上心头,他不禁发出了深刻的感慨:“然而阅尽兴亡的石头城仍旧矗立在那里,人世间数十年的风波转折,在这座千年古城的历史长河中,恐怕也不过是一个随生随灭的泡沫罢了。”这是一种对流逝时间的怀念与追寻,更是对世事无常的慨叹。
有人问白先勇:你的家在哪里?白先勇说中国文化就是他的家。白先勇在桂林、南京、重庆、上海度过童年,在台北念中学、大学、办杂志———很有意思的是,他写来写去,写的常常是童年的事。幼年时吃过的米粉,走过的那些桥、那些山,还有那些童年的记忆统统回来了。他在美国虽然过了40年,可他从没觉得那儿是他的家。他心中的中国是《诗经》《楚辞》,是黄河长江,在这样的大前提之下,海峡两岸还有什么隔阂呢?
白先勇在评人论事时,很少做非此即彼的是非评价。他关注更多的是人物风风雨雨的人生经历,或是一段值得回顾的人生片段,或是一个轰轰烈烈的悲剧故事,或是一次命运变迁的详尽过程,他表现出对人生最大的理解和宽容。他在《谪仙记》中,写林青霞拍过上百部电影,扮演过人生百相,享尽影坛荣华,也历尽星海浮沉。演艺生涯,变幻无常,有时不免令人兴起镜花水月、红楼一梦之慨,一个演员要有多深的内功定力,才能修成正果,面对大千世界,能以不变而应万变。
《八千里路云和月》就像委婉的长河,有说不完道不尽的余韵,在寂静无声的文字中,含蕴着丰沛的生命力。白先勇没有浓艳的词语和激烈的口气,也没有倾泻无余的情感喷发,有的只是他理解人生的一颗赤子之心,哀伤而不流于虚假,痛惜而不流于做作,淡淡的叙说中传达出渗透于心的沉痛。这种对来路的回首,充溢着他对风雨历程的苍凉慨叹,更灌注着他对浮世人生的理解与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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