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新
身为“九零后”尾巴上的女儿,多少具备男孩特点:爽直、好动、调皮,又不乏新潮、孤傲、散淡和叛逆。好长时间,女儿学习的状态让人揪心,似乎极难进入应有的角色,至少在读高中之前吧。好在她没真正落下功课,在关键的中考大战中过关斩将,顺利杀入了本地最好的高级中学。
高一年级,女儿仍跟小学和初中一样,典型“追风少年”的做派,只要走出课堂,离开校园,便忘我地沉迷于众多的“业余爱好”:或听歌唱曲——无师自通,全凭兴趣,追捧歌影明星田馥甄、陈奕迅和王力宏等,模仿龚琳娜魔症般的《忐忑》,欣赏很多似哼似吟的流行曲调,偶尔还会坐到电子琴前,嘈嘈切切乱弹一气,未成曲调自我抒情的那种;或练习绘画——报名校外兴趣班,习线条,练透视,谋构图,静物素描有模有样,屡屡给人裱糊装框的冲动;热衷诸多户外运动——跳皮筋,滑旱冰、蛇板,骑自行车,随时秀出匪夷所思的高难动作;也折腾各类针线活——沙袋、洋娃娃衣裙、键子、甚至擦地抹布,简朴而粗拙,经济且实用;也蛮横地闯进厨房为所欲为,和面团,切菜蔬,烹炒味道怪异可必得赞不绝口的饭食……像太多的女孩一样,女儿细腻,淘气,任性,常给满街的流浪狗造窝送食,替家养的小鱼死亡伤心落泪,因不慎损残一只发卡大哭大闹,为意外获得半盒香精欣喜若狂。
遇节假日,她常缠我去野外“游山玩水”,几乎踏遍了小城四周体力能及的沟谷坡壑,梁岨峁岘——爬山巅迎接朝阳,立坡谷送别晚霞;掇拾缤纷的秋叶作书签,采摘野熟的果实充当美味;找寻干燥的山峁,埋葬夭折的小龟,选择干净的阴凉,收藏凋零的花蕊,踩踏初雪的小路,绘制小狗小兔小麻雀的足印,站立新雨的山涧,静听淙淙流水漫过枯枝嫩芽……如此这般,率性淘气的女儿,给人无法褪尽童稚真正长大成熟的担忧。
直到高二前的某个中午,女儿突然宣布,她要弃理学文。我久久盯视她,让陈述学文的理由。女儿不假思索,说她喜欢文科,文科有优势。我无语。从教几十年了,我大半时光当文科生班主任和语文教师,算得上老文科了。我的书房里、桌子上,全是文科方面的书。在女儿成长中,我担心受无形影响偏好文科,平时不敢丝毫诱导——现实点说,文科无论将来考大学、选专业或者找工作,路子明显比理科窄。可在关键节点上,女儿有了自主的选择,我心里暗自欣慰,因为我知道,女儿文科的潜力确实比理科大。
选了文科的女儿,彻底变了一个人。
学校的作息制度白纸黑字无可更改。凌晨6点不到,酣梦中的女儿被她自设的闹铃无理叫醒,融入茫茫夜色去了学校,直到星光满天才回归家门。自古“书山有路勤为径”,从来“学海无涯苦作舟”。不管行政部门怎样令行禁止,无论教育专家如何厉声疾呼,处在现行体制下,面对高考独木桥,“减负”二字充满了无奈的苍白……好容易到星期天,总该好好睡会儿吧,可女儿只将闹钟后调一小格,六点刚过又强行起床,背起书包找同学苦读了。
女儿痛惜地念叨,说选学文科前,方向不明目标不准,太不重视政、史、地的学习,必须尽快补救。
要补救的内容太多,蒙尘已久的“政史地”被重新翻出,“语数外”更不敢丝毫懈怠。新学内容每天增加,积年欠账堆积如山。用曾经的时髦话说:一科都不能少。
女儿不说要考怎样的大学,从不说。她只努力把眼前填充实,每节课,每一天,每个月,在月考中争个好成绩。人累得够呛,靠任何地方都想打盹,可跟所有同学一样,女儿顽强坚持。衣着不讲究,质量低劣的校服,除了淘洗,四季不换,男孩般的短发干枯散乱,面容缺乏应有光泽……我戏谑安慰,高考结束之日,再回女儿面目。
人生的路尽管漫长,可紧要处只有几步。女儿在高二学年的三百多个日子里,专心致志潜修内功,为她奠定了良好基础。
高三的遭遇,堪称险象环生。气氛悄然凝重起来,不觉“压力山大”了。校园里,教室内,“距高考还有XX天”的警示牌醒目亮起,数字日日翻新。各类高考信息,伴随各科资料纷至沓来,复习的鼓点越敲越紧。教师气喘吁吁了,却身不由己似的埋头前行。学生的心理或多或少发生了变化。女儿情绪低落,睡眠不好。久而久之,时常头痛、恶心,等“二轮复习”结束,有点跟不上校园钟声了。
在女儿头痛的下午,我只好跟老师沟通,陪伴赴山野里散心。旷大的山野,草木茂盛,空气新鲜,与沉闷的教室迥然有别。每个地方,又铭刻了女儿童年欢乐的记忆,引发无尽的话题,女儿渐渐开朗了。其实女儿心里很急,书包随时背在身上,等情绪稍微调整,舍不得欣赏风景,在树荫下学习了。
我静坐旁边,为女儿加油。学业的艰辛,高考的压力,是当今孩子必经的艰难,我相信特别的女儿会含笑跨越。
可更大的考验还在前路。距高考不到20天时候,女儿突然病了。麻疹,民间有个美丽的俗名——“花儿”。若非科学研制了疫苗,本为可怕不过的传染病。女儿幼年注过疫苗,不知何故竟那般严重。人几乎被毁了容。脸上、身上遍布了红疹子;邻近的疹子渐渐抱拢,聚成团团花簇;后来花簇变为淡黄水泡,小的形如蚕豆,大的比拇指肚壮硕,非得医学抽水不能吸收。五十多岁的主治医生,非常惊奇女儿的症状……口腔溃烂,咽喉肿痛,话说不出,水咽不下,彻夜难眠。可女儿不呻吟,不悲哀,坚韧地与病痛抗争,最严重的时候甚至纸上留言,让我有思想准备,万一她不能参加高考,就好好复读——反正推迟三百多天的事,不定考更好的成绩呢!
女儿的懂事,给了我莫大的安慰。
病房里熬到第十五天,那水泡终于开始吸收,呈现结痂迹象。女儿也终于能少量进流食了。治疗一直没走弯路,用药始终不曾停止。又过了两天,最早开“花儿”、挂水泡的面部,最先“浴火”新生,露出光鲜的肌肤。女儿立即开始学习了。她双眼畏光,不敢视物,便让我读资料给她听……出入病房的医护人员,也由衷赞叹女儿了。
满身痂块鱼鳞般剥落,皮肤遗留了无数斑痕,女儿不想在病房呆了,催促办手续出了医院。这时距高考只剩三天。学校已经放假,各种宣传横幅和各类待考学子,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女儿稍微调整身心,硬是顽强地进了考场。
送女儿融入考生的洪流,我在街上找地方等待。担忧期待兼而有之。生命中太多的无奈,比如病痛,比如高考,无人可以替代,纵是爱你疼你的至亲,这是生活的法则,也是生命的精彩。
每次迎女儿出考场,我们心照不宣,避谈答卷的好坏。直到6月8日下午5点,英语考试结束,考点大门打开,潮水般的学子喧嚣涌出。女儿的身影终于显现,熟悉不过的步态,灿烂微笑,潇洒挥手,稳操胜券的姿势,庄严向我宣布,说粗略估算,她的成绩不下重点线!
六月的小城,天蓝树绿,行人如织,格外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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