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老男人的歌

与朋友在一家咖啡店里对坐聊天。杯中的咖啡慢慢浅了，她的话题却越来越多：离婚，工作无着落，带着儿子辗转漂泊，人生的种种滋味尝了个够，回过头来发现，生活不过是苦酒一杯。

忽然，咖啡店的背景音乐换成了一曲谭咏麟的《水中花》：“凄雨冷风中，多少繁华如梦……”是谁这么不合时宜？多老的歌了，这时候翻出来，好比把一件古董摆在来去匆匆的路人中间，没有人会停下脚步看它一眼。可是，听这首歌的时候，我和朋友都不再说话，各怀心事，任凭歌声荡涤着心中种种郁结的情绪。接下来，周华健的《最真的梦》，张学友的《吻别》，刘德华的《忘情水》，这些老歌仿佛流水一样，一首首漫过来。

朋友呷了一口咖啡，淡淡地说：“这些老歌，尤其是老男人的歌，听起来真有沧海桑田的味道，落到心坎上了。”我笑笑，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人也成为老男人的？是一代代层出不穷的新秀，把他们推到岁月深处，成为了沧桑的代言人，成为了老男人？这些人，仿佛沉寂多年的故人，某年某月某一天，偶然一个转身，在街角遇见了。遇见了，惊诧万分，我们看不见自己的容颜，却看到他们容颜已然苍老了。于是，我们无奈地笑笑：老男人。实则，我们自己也老了。

老了的我们，内心里还保留着不轻易示人的矫情，还是那样多愁善感。想起青春年少时，花团锦簇，这些歌不过是一场细雨，湿一湿心情，一切还是晴空万里。如今听这歌声，似饮一杯陈年的酒，岁月里的寒暑更替、冷暖变迁，尽在其中。

歌声是一剂疗伤的良药，老男人的歌里有太多的善解人意。不用你说什么，他早对你了然于心。老男人的歌，不高深，不玄妙，朴素坦白，像与你对坐聊天，你听他倾诉，觉得心有灵犀。老男人的歌，又像是江湖夜雨后的沧桑倦客，让你不由得想把心贴近一些，去抚慰他的黯然神伤。老男人的歌，不忧国忧民，不虚张声势，就那么小情小调，小愁小绪，却最懂你的心思。他讲他的故事，你借他的故事，浇自己的心中块垒。

歌声就在那里不急不缓地诉说着，参透了人世冷暖。岁月流转，风花雪月的故事不过是一段段编造的传奇，人生的悲喜都在歌声中落尽繁华。一城风絮，满腹相思，都沉默如寂寞的古寺，等你独自去参透人生的谜题。

老男人的歌声，真的像一个贴心的情人。深情万种，又懂得嘘寒问暖的小细节；会陪你千山万水，也会和你牵手走过夜路；扛得起所有的苦，又懂得品味所有的甜；欢喜的时候忘了他，忧伤的时候想起他。

走出咖啡店的时候，朋友冲我粲然一笑：“这些老男人的歌，是用来疗伤的。”是啊，总有一种东西，带了岁月的味道，饮尽后，一切便云淡风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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