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远有一个时期我经常在单位加班因住得很远等我骑自

□唐宁远

有一个时期，我经常在单位加班，因住得很远，等我骑自行车到家时差不多半夜了。

有一夜，我又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听见路边的临时工棚里传出悠扬婉转的箫声。我蓦然一惊，想不到这半夜三更还有人如此雅兴十足。时高时低时缓时急的箫声像晴空的流云，高远而辽阔，又像奔驰的江水奔放且澄明。静夜里，箫声随风传得很远很远，好像连自己也一起飘进了另一片天地中。箫声持续了许久，我也站立了许久。当最后一段旋律融进深沉的夜色时，我猛然感到心情已变得舒畅清澈，刚才的抑郁和落寂早已烟消云散。箫声萦绕在我的脑际，不是梦影，也不是幻听，而是来自疏离已久的精神家园的声音。那古朴厚重的音质，像被时间浸洗过的青铜闪烁着逼人的幽光，让我体味到人生的沉重与刚强。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不断在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段听到相同的箫声。我不知道吹箫的人是一副什么模样，是饱经沧桑的老人还是涉世未深的青年？在一天的劳累之后，在这八面透风的棚子里，是什么样的心情让他吹出了如此高古的音调？是为了排遣在陌生都市的寂寞还是为了抒发对故土的思念？抑或为了表达心底无以言状的期望？我知道他们都来自远离城市的农村，他们每日的劳动十分艰苦但收入微薄，不管多热、无论多冷，他们都一如既往地干着繁重的苦活。他们每顿都只吃一点咸菜和粗糙的米饭，晚上就挤在低矮的工棚里蜷缩在又脏又薄的毯子里过夜。但他们却不卑不亢，微笑面对世界，坦然面对人生，像一棵棵被狂风刮倒的胡杨树，依然能倾斜着身子继续生长，抽出缕缕枝条，长出片片嫩叶，显示出一种顽强无畏、不屈不挠的生命伟力。他们用一双粗糙的手把城市的高楼建起、道路铺平，然后自己又背着沾满尘土的铺盖回到山路崎岖不平的家乡。

那市场和那段道路早已修建好了，路旁的工棚也已无影无踪，而我仍会偶尔在夜半时分独自从那里走过。有时我还会产生与先前相近的感触和类似的心境，但是，我却再不能听到那可以洗净我心灵的箫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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