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娟梅
典故“莼鲈之思”,讲的是西晋才子张翰在洛阳思念家乡的莼菜、鲈鱼而毅然辞官归乡的故事,有诗为证:“秋风起兮佳景时,吴江水兮鲈鱼肥。三千里兮家未归,恨难得兮仰天悲。”这种行为若放在当下,恐怕会被人耻笑为胸无大志。现在社会竞争如此激烈,恐怕也没有人能为美食而放弃人生前景了吧?在外读大学,异乡的饮食不尽我意,便常常怀念起家乡的菜肴来,特别是母亲做的酿豆腐。怎奈自己俗人一个,不敢效仿张翰潇洒返乡。
酿豆腐,是母亲最得意的拿手菜。以前在县城上中学,我每个月只能回家一次。每次回来,母亲总要大干一场,做一桌子丰盛的菜,恨不得把我在学校欠下的营养全部补上。每一次归家,我最期待的,就是母亲的酿豆腐。酿豆腐的工序并不复杂,但很讲究手艺。特别是切方块水豆腐,厚度要把握得好,薄了易塌,厚了又影响口感。肉馅儿做好后,把切成薄片的水豆腐平放,把肉馅儿放在豆腐片上,再用一块豆腐片盖住,这样,整个肉馅就被两块豆腐夹在其中,酿豆腐也就成型了。接着,酿豆腐还要下锅煎熟。煎酿豆腐,母亲总能把油温、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把酿豆腐煎得两面金黄,既不粘锅也不变形。煎熟后,再淋上适量的配料,加少量的水焖几分钟,撒上葱花,酿豆腐上桌了。每次母亲才把酿豆腐端上桌,我就迫不及待夹起一块放口中了。母亲瞅着我的吃相,总是笑着嗔怪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其实,垂涎酿豆腐的鲜嫩可口,还会在意它的滚烫火热吗?
现在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想念母亲做的菜。这次放假回来,以前在校关于美食的所有念想,都让我在家里得到了重温、补偿。然而,当我找回舌尖所期待的那种味道时,当我享尽一切家的温存时,我也莫名地感到一丝丝害怕,毕竟,雏鹰总要离巢,儿女总会长大。当我张开翅膀,飞过丛林,越过河流山川,还能不能找回家的味道?我的父母,是否还在原地看着我、等着我?我注意到,母亲的手艺不减,但拿锅铲的动作却没以前敏捷了,皱纹深了,白发也多了……有些变化不易察觉,不愿承认,只有等到亲眼目睹后才刻骨铭心,才会想起责任与担当。然而,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这次回来,我心心念念的酿豆腐,甚至母亲做的每一餐,那些熟悉的美味啊,不止停留在口舌,而是直抵心间了。时光让我长大,虽然还不能做点什么,但至少,让我懂得体谅,懂得心存感恩。
我想,张翰辞官归乡,什么莼羹鲈脍不过是美丽的借口,正如我在外怀念母亲的菜肴,实则是想念父母,想念家。著名主持人汪涵在其书《有味》中说:“我相信人生中真正的好东西、好味道,都是不可说的。”我的体会是,虽然有时身处异乡,但父母都与我同在。我爱他们,正如他们爱我,这份爱是具体的,就如妈妈做的饭菜,那种好味道可以铭记,可以言说,也可以用笔尖来表达。那一种味道,是一个家,但是,到底是怎样一种香飘四溢,却只有自己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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