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道没有结尾的山梁

■张凌云

驾车在高速公路上，听到收音机里传来音乐：“在风中穿梭，在雨中伫立，在山中迷失，在河流漂泊，走过了荒野，谈过了云和树……”

窗外，一片葱绿，没有尽头的杨树林连绵远方，天色似乎淡了下去，空气中隐隐有种潮湿的味道。

很难想到会被这么一首歌打动。我竟不知身在何处，恍然回到二十多岁的年纪，怀着憧憬，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奔向前方莫名的城市。

我反复地听着这样的旋律，不禁在想，是谁，将歌词写得如此唯美而感伤，仿佛一个大自然的游子，独自奔走于风雨山河之间，身影虽然落寞，却拥有整个大地天空，甚至像一个精灵，自由翱翔在八荒六合，具备了上山下海的种种本领，非普通凡人所能比肩。

是女声在唱。我不知道谁在唱，包括不知道这是什么歌。后来才知道，是苏慧伦的《因为》。苏慧伦我知道，当年有名的台湾歌手，但不知道她唱过这首《因为》，可能从未红过，但就是这首未曾走红的《因为》，却击中了心头的某个地方。

许多东西虽然渐行渐远，但留下的影子还在，还可以从朦胧的轮廓中辨清昔日的走向。就像听到这首歌，我会将自己幻想成那个风中穿梭或雨中伫立的少年，没有实现的梦想或获得的体验都可以重来一遍，这种美学上的所谓移情，会让一个已经中年的人突然闯进一束时光隧道，他看到一条铺满希望未来的大道，耳边回荡着鸟语花香，似乎永远也走不完……

沉浸于这样的情境里，我很想知道，又是谁写出如此感性的歌词，上网一查，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卢昌明。

很可惜，卢昌明已经离去，更意外的是，关于卢先生的资料极其有限，竟连出生年份都以问号代替，仅仅讲其作为导演和音乐人，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活跃，逝于2008年9月，对其成就和影响并无只言片语。

我在难过之余，更感到深深的悲凉。对这样一位本该拿出浓墨重彩纪念的词曲作家，在我们周围竟未泛出一丝涟漪，就像风一样轻轻地飘过，但是，在他的身后，在某个看似不经意的下午，还是有人被他的作品深深打动，并进而想到我们所有在世的和离去的人都曾为之深深眷恋的主题，青春。

好的东西都是不朽的。不禁又想到另一位音乐才子，梁鸿志。同样是英年早逝，同样是离去之后并无太大反响，可我们在渐渐淡忘，甚或是不知道他名字的情况下，却无人不晓《恰似你的温柔》、《驿动的心》、《请跟我来》等那些脍炙人口的曲子，他的歌曲，他的声音，可以说从未离去，在听者的耳朵里获得了重生，更重要的是，每一位用心的听者都能从中听出属于自己的一切，年少，梦想，岁月，记忆，走过的路和回不去的路。

青春是一道没有结尾的山梁。我们翻过了一座山，发现身体和心灵还留在原地，这才知道这座山没有尽头，它高大巍峨，绵延不绝，必将陪我们度过此生。俞平伯说，当遥指青山是我们的归途，不免感到轻微的战栗，可是走得近了，碧翠渐减，憧憬既已消失，于是便坦然前往，可是我要说，这座山终年蓊郁常绿，面对只属于青春的大山，走过的只是先行者，我们一直在路上。

“在风中穿梭，在雨中伫立，在山中迷失，在河流漂泊……”我心中致青春最好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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