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两年里,瑞典文学院先后将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一位记者(阿列克谢耶维奇,2015)和一位歌手(鲍勃·迪伦,2016)。今年,获得这一奖项的,终于是位公认的著名作家了。
虽然有着一个日本名字,但石黑一雄是日裔英国籍,他与另外两位印度裔的英国籍作家拉什迪和奈保尔,并称为“英国文坛移民三雄”。
身为移民的作家,注定是多元文化碰撞的“混血儿”,在他们笔下,可能会产生一些新鲜的东西,让文学这个充满了不确定、期待各种新鲜血液的植物园,诞生一些新品种的异形的花。
这三位作家的书,也确实都写得很好看。文/侯雯雯、Fanny
萨曼·拉什迪 (1948~)
《佛罗伦萨的神女》
倾慕也是一种旅行,且险象环生
在我的印度之旅中,西格里古城仅仅是一个音节繁冗的名字,是逛完著名的泰姬陵和阿格拉堡之后的“顺便一游”。直到读了拉什迪《佛罗伦萨的神女》,看到他对于“胜利之城”的描述。它的名字在我舌尖上打转,曲折起伏的音节如此熟悉:法塔赫布尔·西格里。
作家是最好的魔法师,他的笔触能够唤回往昔全部的美好,在拉什迪的笔下,西格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美丽幻梦:巍峨的红砂岩宫殿就像是由红色烟雾构成的海市蜃楼,空气中充满神秘的幽香;喷泉里水声沥沥,柔美的音乐夹着情人的呢喃随风飘荡,皇帝的耳边有人轻声朗诵诗歌;院子的地板上画着格子做棋盘,腰肢柔软的女奴扮演移动的棋子;帷幕重重的房间,让时光也变得慵懒……
拉什迪透过阿克巴大帝虚构出来的皇后,轻轻在我耳边呼气如兰:“无论旅人来自哪个城市,都是行走于我们的梦境中。”皇帝答:“我们是旅人的梦境,旅人也是我们的梦境,想想看,我们能不能够在别人的梦中醒来,并且把梦境改变一下,我们有没有勇气邀请别人来到我们的梦中?”
书中人物的原型是阿克巴大帝,在历史上是莫卧儿王朝鼎鼎有名的皇帝,战功赫赫,威风凛凛。拉什迪笔下的阿克巴大帝则是一个喜欢思考宗教、爱情和人生的男人,堪比哲学家。而书中那个黑眼睛的莫卧儿公主,她生命中的每一次转折都是自己的选择,她跟随自己的心意漂洋过海,去了佛罗伦萨,去了新大陆,再也回不了故土。
倾慕也是一种旅行,且险象环生。拉什迪的这个比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无道理:人在坠入爱河的时候,怎么知道河水将会把你带到何方?爱上一个人,意味着爱上对方全部的未知:缺点、脆弱、漂浮不定的命运……
好似古希腊爱上自己雕塑的皮格马利翁,拉什迪笔下的阿克巴大帝虽拥有众多活生生的美丽后妃,却单单钟情于自己想象中的女人。皮格马利翁和阿克巴大帝是幸运的,他们不仅能够召唤幻象,还强大到可以用自己的爱和幻想赋予其形体和血肉。
现实生活里,我们是否有勇气像佛罗伦萨的神女一样自始至终遵循自己的意愿和选择去生活?
很难。尽管一千多年过去了,能做到的依然还是少数。作家终于还是放弃了法塔赫布尔·西格里,将他心爱的影子和烟雾构成的红色城堡留在了那个湖水突然消失的地方,让它永远矗立在那里,成为事物变化无常的象征。
石黑一雄 (1954~)
《被掩埋的巨人》
旧恨在泥土中蛰伏,迷雾笼罩回忆
2015年,距离上一部小说十年之久,石黑一雄的新作《被掩埋的巨人》终于出来了。与他更知名的《长日留痕》相比,这本书更令我印象深刻。
故事发生在英国神话里的亚瑟王和圆桌骑士年代的末期,初读似有托尔金《霍比特人》的影子,“越过冰冷而又雾蒙蒙的大山,在那深深地下洞穴已有千年……”
霍比特人从地下洞府出发,开启了一段充满奇幻的旅程,一路披荆斩棘,逢妖遇魔;《被掩埋的巨人》里的老夫妇也是如此,只是在石黑一雄的另类奇幻故事里,骑士已经老朽,魔法师同亚瑟王一起故去,巨龙濒死吐息,公主是一个老妇,僧侣盲目地维系着邪恶而不自知。
石黑一雄在小说里安排了两个结下世仇的部族,世仇诞生的原因已经不可考,最终以一方对另一方的大屠杀为终结,得胜的一方用忘却换取和平。
在这个故事里,忘却的迷雾来自恶龙的吐息。捍卫亚瑟的老骑士企图阻止屠龙的武士,他说:“事情过去很久了,死者安息于地下,地上早已覆盖着怡人的绿草。年轻一代对他们一无所知。”
武士的回答相当明智,“蛆虫越活越肥,旧伤口怎么可能愈合?和平建立在屠杀与魔法师的骗术之上,怎么能够持久?我明白这是你虔诚的渴望,渴望你那些恐怖的往事像尘土一样消于无形。但是,它们却在泥土中蛰伏,像死者的白骨一样,等着人们发掘。”
石黑一雄在小说里设置了一个类似于见证者的角色:船夫。船夫的任务是帮助相爱的男女摆脱日益恶劣的“此地”,将他们渡往彼岸小岛幸福地生活,不过他会在渡河之前与他们分别交谈,质询夫妻关系里最宝贵的记忆,最痛切的伤。
“一对夫妻也许自称有爱的纽带,但我们看到的可能是憎恶、愤怒甚至仇恨。又或许是一大片荒芜。有时候是对孤独的畏惧,没有别的。持久的爱,多年不变——这我们就见得很少了。”
屠龙之后,记忆重临,旅程的终点,老夫妇站在了船夫面前。石黑一雄将第三人称叙事切换成第一人称,“我”化身船夫,亲自聆听老夫妇的告解:他曾让她失望,她曾因失望而背叛。
这便是凡人的人生了,即使身处传奇故事之中,你我也不过是凡人,会犯错、会心碎,会受伤也会伤害他人,但我们要坚强,要记得,然后微笑着达成谅解。
V·S·奈保尔 (1932~)
《毕司沃斯先生的房子》
他实现了 父亲未竟的文学梦
另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尔罕·帕慕克在《伊斯坦布尔》里曾这样提到奈保尔,“康拉德、纳博科夫、奈保尔——这些作家都因曾设法在语言、文化、国家、大洲甚至文明之间迁移而为人所知。离乡背井助长了他们的想象力,养分的吸取并非通过根部,而是通过无根性。”
对英国文坛的“移民三雄”来说,道理也一样:他们与故乡之间的脐带早已断裂,因此他们无法像帕慕克、乔伊斯或福克纳那样一生执著于书写同一个城市,同一个乡镇,甚至是同一条街道。 奈保尔出身于印度的婆罗门种姓,他的祖父从印度西部万里迢迢去了加勒比海沿岸的特立尼达,他是第三代移民了。奈保尔的童年时代还是生活在大家庭营造的浓厚印度文化氛围中。
他是这样描述自己的早年生活的:“对我而言,印度似乎非常遥远、非常神秘。”他还清楚地记得童年时,小镇上的印度移民们会在露天表演《罗姆利拉》——来源于印度著名史诗《罗摩衍那》的历史剧。“我周围的所有人都至少知道一点故事的情节;有人甚至背得出其中的诗句。”
对于奈保尔而言,他与母国的文化之间,早年一直都存在一种藕断丝连、缥缈但并不虚无的联系。
1950年,奈保尔以优异的成绩获得奖学金,前往牛津大学深造,他自己对那段世界名校的求学生涯并不引以为傲,但这让他父亲极为自豪。
在他文学创作之路上,给他最初激励的人,也是奈保尔的父亲,也就是《毕司沃斯先生的房子》里,那位主人公的“部分原型”:一个虽然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却依然怀抱梦想的人。
1952年7月,当父亲得知儿子的小说被出版社退稿时,写信鼓励他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就像扔在水里的软木塞:我们会沉下去一会儿,但我们马上又会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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