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民上岸 三个人的变形记

李进志在工厂车间上班。

曾贵田在自家店外服务客人。

新闻背景

明年元旦前，长江流域重点水域实施10年禁捕。今年9月底前，四川要停止所有天然水域生产性捕捞。该禁令涉及18个市（州）、115个县（市、区）退捕渔船10211艘、退捕渔民16437人。

□本报记者 张立峰 文/图

四川涉及禁捕的区县很多，宜宾叙州区是其中之一。据该区畜牧水产业发展服务中心副主任江平介绍，叙州是长江禁捕和渔民退捕转产转业重点区县。

拆解报废渔船，收回注销捕捞权，长江叙州区段166艘渔船去年底全面退捕。从去年11月26日禁捕到今天，在近一年的时间里，166户302名渔民的生活怎么样了？他们的“变形”感受有哪些？9月初，记者前往叙州区，走访了三位上岸渔民的生活轨迹，以此窥探渔民们的“变形记”。

上岸记之一

艰难转行开店当老板

感言：不断学习未来才能更好

9月4日周五傍晚，宜宾市翠屏区学府路，一家名叫“曾氏三兄弟坝坝鱼”的火锅店宾客盈门。店里面，服务的人只有三个，他们一会儿是服务员，一会儿是厨子，一会儿又是收银员，角色的不停转换可把三人忙坏了。

这三人便是曾贵田、曾忠平、曾春雨，他们是叙州区赵场街道金星村东岳组的渔民。从1979年初中毕业，16岁的曾贵田就开始捕鱼，到去年11月26日叙州区退捕上岸交船，曾贵田在长江上漂泊了整整40年。

交船那一天，曾贵田收起渔网，把船交给政府，看着渔船被现场“肢解”，他的眼圈都红了。“长江里的鱼这些年明显少了很多，这个时候封江太有必要了，为了造福子孙后代，我支持国家的禁捕政策。”但一边支持政策，另一边发愁的事来了：“我今后的生计可咋办？”

据曾贵田回忆，起初他想找一份工作，可找了一圈后发现，以他的“高龄”没有任何一家单位愿意要他。怎么办？只有自己做生意。拿着收缴渔船补偿的15.2万元安置金，再找来曾忠平、曾春雨两兄弟，三人商量许久后决定开一家鱼火锅店。

“不让捕鱼了那就来做鱼吧。”曾贵田告诉记者，去年12月兄弟三人总共投入了19万元，欢欢喜喜开了业。可开业之后，完全不是三人想象的生意兴隆的画面。“开业后没什么客人，可能是因为底料不好吃，或者调料不够好。”曾忠平告诉记者，当时三人受打击很大。

咬着牙，兄弟三人一点一点坚持了下来。“我经常告诉我两兄弟，隔行如隔山，天底下哪有容易的事情，做不好就要多学习。”曾贵田告诉记者，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间他专心学习炒制底料，餐饮业复工复产后他又吃遍了其他火锅店，边品尝边研究，最终在今年5月1日重新开业后推出了全新的“火锅底料+油碟”配方。

功夫不负有心人。自5月1日开业后，“曾氏三兄弟坝坝鱼”在街上赢得了口碑，有了名气，再加上曾贵田在抖音、美团、大众点评等APP上持续推广，四个多月的生意一直很火爆，扣除成本后，三兄弟每人每月能分到近一万元。

谈到“变形”，在曾贵田看来，过去捕鱼是身怀一技而走天下，现在则是每天不断地学习。“时刻学习，保持竞争力，未来才能更好。”曾贵田说。

上岸记之二

“水大侠”变成了“土霸王”

感言：学到诚信和责任

和曾贵田同村同组的梁多岗，如今已成功转型当上小老板。9月4日记者见到他时，他刚从建筑工地回来，满身的泥土和灰尘轻轻一抖便落了一地。对比他手机里过去捕鱼的照片和如今工地上的照片，记者看到，从衣着、神情上看几乎是两个人。

叙州区渔政站工作人员权红告诉记者，梁多岗是村里有名的捕鱼高手，捕鱼一个月下来纯利润就有两三万元。“捕了25年鱼了，积累了很多经验。”梁多岗告诉记者，他一天能捕十多斤鱼，最好的时候一天能捕四十多斤鱼。“最近几年长江叙州区段的捕捞量少了很多，但单价都很高，水鼻子120元/斤，鲢鱼120元/斤，江团400元/斤，甲鱼500元/斤，哪怕一天只捕到几斤鱼，也依旧很来钱。”梁多岗说。

去年11月26日交船上岸后，梁多岗也是苦于无法转型。在朋友的介绍下，梁多岗开始学习开货车拉渣土。“这大车和小车开起来区别就太大了。”据梁多岗回忆，他刚开始开大货车时心里十分紧张，生怕走错了路或撞到了人。一两趟下来发现没事，心里长舒了好大一口气。

渐渐地，梁多岗开始自己买卡车、雇司机，从工程建设方承包渣土运输生意，一晃到今天已有4个多月。“从当年驰骋江面的‘水大侠’变成了‘土霸王’。”梁多岗告诉记者，以前是每天跑几十里水路，现在是每天跑几百里土路，过去是被水“打”，现在是被土“围”，坦言变化很大，心里的感受也很多。

收入方面，梁多岗现在一个月也能挣两万多元。但他依旧怀念过去捕鱼的日子。“捕鱼是想捕就捕，想休就休，轻松惬意，而且每天都有现钱到账。现在拉渣土，工程建设方不一定按时结账，还须投入油钱、折旧、车险和司机工资等，资金压力上大一些。”梁多岗说。

谈到“变形”，在梁多岗看来，最大的变化是整个人更守时了，生活节奏更紧凑了，融入社会也更多了。“做这行生意要主动、大方，多跟人打交道，背后最重要的还有诚信和责任，这些都是我上岸后学到的和改变的。”梁多岗说。

上岸记之三

就近务工进工厂

感言：生活充实像换了人生

1989年出生的李进志今年只有31岁。虽然捕鱼时间只有7年，但这是他唯一会的技能。“高中没毕业就跟着父亲捕鱼了，虽说日子挺辛苦，但现在想想，简直是让人无比的怀念。”李进志说。

2019年11月，突如其来的禁捕消息让父子二人有些不知所措。“父亲还好，不让捕了就退休，可我才31岁，未来该怎么办？”李进志回忆当时的心情，可谓十分害怕。

李进志高中就辍学，做生意没底气，当时只有抓紧时间充电找工作投简历。但出于父亲70岁的实际情况，考虑到要离家近点，李进志选择就近务工。

“从去年11月到今年2月，我一共投了50多份简历，通过笔试环节的很少，走到面试环节的更少。找工作失败，让我曾几度想要放弃。”李进志说。

今年2月10日，位于宜宾临港经开区的四川苏格通讯技术有限公司的面试通知让李进志重燃了希望。公司人事部负责人罗芝琴告诉记者，那个时候进厂的李进志，很腼腆，也欠缺一些和人打交道的技巧。“但他很谦虚，爱学习肯学习，在一个月的培训期内成绩名列前茅。”罗芝琴说，最终，在普工、仓管、质检、SMT操作员等岗位中，李进志选择了SMT操作员。

时间一晃，半年已过去。如今的李进志已经忘记了捕鱼的生活。白班8点到16点半，晚班20点到凌晨4点半。在两班倒的生活中，李进志已经完全“变形”成了一名工厂工人。

谈到“变形”，李进志坦言最大的变化是他的责任感更强了。“过去捕鱼是想捕就捕，随意性很大，现在必须守时，不能迟到早退，要对岗位负责，对产品负责。”李进志告诉记者，退捕上岸的生活很充实，感觉像换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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