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3，旅行家盖洛镜头中的宜宾

□ 赵永桂

2008年，山东画报社翻译出版了美国旅行家盖洛作于1904年的《扬子江上的扬基佬》一书，该书图文并茂，收录了作者在长江沿岸的所见所闻以及100多幅珍贵的历史照片，较为客观地记录了处于重要历史转折时期的清末中国社会。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这100余幅照片中，有10多幅照片摄于宜宾，内容涵盖城市建筑、文物古迹、宗教以及人物，是讫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拍宜宾的照片。照片中的许多古建筑，今已荡然无存。

◆ 1903年盖洛首次来到中国

盖洛（William Edgar Geil）1865年出生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多伊尔斯城，1890年毕业于拉斐特学院。毕业后，曾当过几年宣讲福音书的传道师。但是，周游世界是他一生的梦想。于是在1896年，他请了长假，从纽约登船前往耶路撒冷朝圣，从此开始了他的全球旅行生涯，成为西方著名的旅行家、英国皇家地理学会会员。在他三十年的旅行生涯中，足迹遍及非洲、太平洋群岛、澳大利亚、欧洲和亚洲。

1903年，盖洛首次途径日本来到中国，从上海坐船溯江而上，沿途考察了长江流域（包括云南、贵州地区）的人文地理，写下了《扬子江上的扬基佬》（1904年出版）一书，受到西方读者的欢迎，从此与中国结下不解之缘。在此后二十多年中，他数次来中国考察，走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三山五岳，连续出版了《中国长城》（1909年）、《中国十八个省府》（1911年）和《中国五岳》（1926年）等一系列著作。

◆考察长江流域来到宜宾

在第一次长江流域考察中，他先后来到南京、武汉、宜昌、重庆、泸州，所到之处，对当地的文物古迹均进行了考察，并尽可能详尽地作记录和拍照，甚至泸州衙门里审讯人犯的场面也摄入了他的镜头。

离开泸州，盖洛乘船向叙州府（今宜宾）进发。由于南溪县城上游“筲箕背”滩险流急，盖洛听从向导的建议，改乘轿子到宜宾。轿队快到宜宾时，经过一个建于乾隆年间的三拱石拱桥，盖洛对这座石桥产生了兴趣，忙叫轿队在桥上停了下来，自己下轿跑到小溪边，还叫两名轿工站在龟形桥墩上，拍下了走进宜宾的第一张图片。

宜宾地处金沙江、岷江、长江汇合处，是川滇黔结合部的交通枢纽和商贸中心。早在康熙末年，天主教便传入了宜宾，先后在城区和城郊火地沟修建了玄义玫瑰大教堂。清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天主教川南教区在宜宾成立，教区管辖宜宾、泸州、乐山、自贡、内江及西昌、雅安等处所辖51厅、县教务，直接受罗马梵蒂冈教廷指挥。1888年，基督教内地会传入宜宾，教堂设在专署街13号，属川南教区。1889年，北美浸礼会的美国传教士侯维廉、魏牧师来到宜宾，于1890年在上鲁家园街创办福音堂，1897年上鲁家园新教堂落成，裴成章医生、夏时雨专任宜宾总堂牧师。

由于外方传教士试图用西方宗教和观念改变中国，东西方不同的意识形态在民间产生了严重对立，外方传教士干预地方政务，部分教徒倚教欺人的事时有发生，加之自鸦片战争以后民众中形成的强烈的仇外思想，因此在宜宾的历史上，还曾发生过三次反洋教斗争。

十九世纪，西方传教士在中国的传教活动，本质上是为西方的经济文化扩张服务的。但是，客观上也带来了西方先进的科学文化。川南教区利用部分赔款和经营所得，先后在宜宾城兴办了“公信医院”（今市一医院）、“公信小学”、“公信女中”、“公信幼稚园”等，宜宾人第一次接触到西方近代的医学、教育和摄影技术，这对于开启民智不无益处。

◆ 夹镜楼和洞子口入镜

盖洛在宜宾期间，走遍了宜宾城的大街小巷，考察了主要的古建筑。宜宾的街景、庙宇、桥梁、古迹、风光均摄入了他的镜头。在一幅题为《水保甲局》的照片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夹镜楼”（又称“合江楼”）的雄姿。该楼建于清初，是合江门外禹王宫右侧的一处临江建筑，在清嘉庆版的《宜宾县志·古迹》中有记载，在该志合江楼图中有明确的图示。该楼是观宜宾古八景之“双江秋涨”、“江楼夜月”的好去处。可惜，该古建筑并禹王宫已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被全部拆毁，在原址上修建起航运大楼（重庆轮船公司宜宾分公司大楼）。在夹镜楼的墙上，写有斗大的“叙州府水保甲局”的招牌，两侧并附有“保护河运”、“严拿抢匪”的标语口号。水保甲局即相当于后来的公安局水上派出所，在交通街办公。可见，宜宾自古以来，便是川滇黔结合部的交通枢纽和商贸中心，在清末的动荡时局中，当局对水上交通安全仍然是重视的。

在盖洛拍宜宾的一幅题为《北门洞子口》的照片中，可以清楚地看到100年前宜宾城北门城门洞及其一侧民居的情景，这幅图景一直保持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因城市建设拓宽北门码头，将城门洞拆除。而在照片中一侧的民居，直至本世纪初建设滨江路二期工程，才最后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改革开放后，由于文物保护日益受到重视，因此在滨江路建设工程中，宜宾城区的明代古城墙、百二河山石牌坊、清代水东门、王爷庙以及冠英街古民居得到了保护利用，并有机地规划入滨江路景区；在合江门外原禹王宫和夹镜楼旧址，兴建了合江门长江地标广场。宜宾城的三江六岸，已建设成为生态园林景观城市。

◆ 盖洛考察横江岩墓群

盖洛结束了在叙州府的考察，决定经云南、缅甸回国。是年初秋，盖洛离开宜宾，乘船溯金沙江而上，在宜宾县安边场转入金沙江的支流关河，前往云南省盐津县。船行至横江镇的北斗村江段，盖洛在船上远远地看见山崖上凿建着一排一排的“窑洞”，感到十分奇怪，连忙叫船家停船，准备上山考察。

盖洛刚爬上半山腰，忽见山崖上几名手持钢叉和弓弩的土著居民，正警惕地瞄着自己。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得出，土著人对他这位金发碧眼的来人充满了惊愕和疑惑。由于言语不通，盖洛迅速逃离北斗崖，乘船离岸远去。

傍晚，船至横江镇。盖洛来到横江基督教讲习所，向传道师讲述了在北斗村的遇险经历，经当地教友解释，才知道那不是窑洞，而是当地少数民族的墓葬，被当地人称为“蛮子洞”，是神圣的地方，不容外人擅入。经教友这么一说，反而引起了盖洛对这种民族葬式的浓厚的兴趣。盖洛连夜拜访了横江镇的地方官员，要求安排向导协助考察，得到了应允。

宜宾县境内的石城山僰人宋明岩墓群，分布在宜宾县横江镇的北斗村，复龙镇的义兴村、庆高村、春天村、犀牛村，双龙镇的五星村、水井村。共有宋至明代崖墓177座，分为五个墓区，即天堂沟墓区44座；三十六臂山墓区55座；北斗岩墓区5座；雷打石墓区18座；黑石头墓区55座。该墓群地处深丘地貌，峭壁众多，紫红色砂岩石质坚固，金沙江和关河穿流而过。历史上该地区交通发达，水路方便，商业繁荣，是南丝绸之路入滇的必经道路之一。其中，最典型的是北斗崖1号墓：墓口上方凿成仿屋顶结构，正脊上浮雕人面形兽首，山面内刻有鸟及卷云纹；墓门两侧各浮雕一个身著盔甲的持剑武士。墓内，雕凿有石床、石凳等日常生活用具及随葬品陶器、钱币等。

盖洛住横江镇期间，在当地清军向导的带领下，先后考察了横江镇的北斗村、天堂沟、石城山麓三十六臂山墓区内的岩墓群。而《扬子江上的扬基佬》刊登的，正是北斗崖1号墓。照片上有两个手持钢叉的横江“巡检司”的清军士兵，也被盖洛“摆拍”进入了画面，守卫在墓群两侧。

2006年，宜宾县石城山宋明崖墓群已被国务院公布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美国旅行家盖洛拍宜宾的照片，纪录了100年前的宜宾真实的人文地理、历史和现状，为了解和丰富宜宾的近代历史，提供了难得的影像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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