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父亲：当你孤单想起谁

爱变成伤害

“严格地说，我是个孝顺但不称职的儿子。”这是冯伟说的第一句话。

让冯伟深感愧疚的是，虽然他心里深爱着父亲，也会给父亲买东西、送礼物等，但自己从来没有为父亲做过一次饭，甚至父亲的生日，他从来没有记住过。

冯伟说，父亲不高大、不伟岸，只是一个普通的驾驶员，但他对父亲充满敬佩。小时候，父亲在县城开中巴车载客，一位背着背篼的老人上车后突然中暑倒下，父亲二话没说，把老人送进医院，留下100元钱给老人后，悄悄离开。事后，老人的家人感激不尽，给父亲送来土鸡、鸡蛋，憨厚的父亲在得知老人一家贫困后，不仅没要东西，又给了老人家人100元。父亲的举动给冯伟上了极其生动和深刻的人生教育课，深深影响了他的成长，让他至今难以忘怀。

由于爷爷奶奶去世得早，从小失去父爱母爱的父亲特别珍惜这个家，也特别爱冯伟。

“父亲总是说我的长相、脾气、心态和他极其相似。”冯伟的记忆里，父亲积极乐观、为人仗义。随着岁月的流逝，52岁的父亲已长了不少白发，脸上也写满了沧桑。

“去年10月，49岁的母亲患癌去世，这一打击让父亲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父亲的脾气时好时坏。”冯伟说，他在成都一家企业工作，为让父亲心情愉悦，过得开心，今年初他把父亲接到成都生活。

“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父亲成天闷在家里。”冯伟说，有时自己在外和同事聚餐，没有回家吃饭，想不到会引来父亲的责骂。

担心父亲一个人在家孤独，冯伟给父亲买来智能手机，教他上网、玩微信、打游戏。但他发现，父亲失眠得厉害，半夜三点都还在微信里发健康知识、人生感悟的文章。

除了失眠，父亲也经常自责，老是说自己没有照顾好母亲，年轻时老和她拌嘴，让她生气。有时甚至无厘头地责怪冯伟：“就是你青春期时和你妈对着干，把你妈气病了的。”

频繁地说成都不好，要回县城的老家；别人24岁都成家了，你还没谈对象……冯伟觉得父亲越来越啰嗦，越来越烦人。他开始与父亲对着干，跟他吵闹，跟他争辩，甚至互相把气撒在对方身上，把爱变成了伤害。

一次争吵后，父亲离开成都，回到县城。

冯伟说，母亲去世后，自己有了责任感，但两个人相处的日子里，对父亲的耐心却一点一点消失了。他一次又一次惹父亲生气，让父亲伤心，每次事后他都悔过万千，告诉自己为什么不忍忍？为什么不顺着他？可是，下一次再面对父亲无端地发火时，曾经的忏悔便又抛到九霄云外……

父亲现在县城一家驾校干后勤工作，冯伟跟他见面的机会和惹他生气的机会一样，少了很多。每次打电话，他尽量轻声地问候父亲，但每次也都是匆匆说几句就挂断了。有时候趁假期看望父亲时，望着父亲孤独的背影，冯伟总是忍不住掉下泪来。（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为化名）

闲坐成娱乐

一年前，外孙的出世，改变了潘国华老人的生活。

今年67岁的潘国华只有一个女儿，前些年，成家后的女儿坚持不要小孩子，直到去年才生下外孙。于是，潘国华的老伴平时住在女儿家，帮着带外孙，偶尔周末才会回到宜宾城区民生街的家里。

女儿家在宜宾县，潘国华也曾尝试着和女儿一家一起生活，可是，生活在一起总是有些不方便。潘国华说，以前和女儿一家人住过一段时间。“他们的身上，总是有很多我看不惯的地方，我最痛恨浪费，有时一家人一起吃饭，那些剩下的菜他们就要倒进垃圾篓，我不让倒掉，下顿可以热热再吃，可是他们说什么吃剩饭有害健康，不听我的。这让我非常生气，结果弄得大家不高兴。”潘国华说。

平时一个人生活的日子，潘国华笑称自己是“剩男”。

“人老了，没瞌睡，早上5点就醒了，给花花草草浇点水，吃完早点出门买菜，身上除了带手机、钥匙，还总要记着带记事本。”潘国华说，年龄大了，记性越来越差，所有要办的事全记在这个本本上。”

潘国华说，家里太冷清，一个人不想呆在家里，每天出去买菜也只想到外面转，听听别人在聊什么，遇上出太阳的天气，去楼下闲坐成主要娱乐，不到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不想回家，最常做的事就是坐在小区门口，望着满园景色和来去匆忙的路人发呆，特别是冬天出门少，在家除了看电视，就是吃饭睡觉。

潘国华很怀念先前整栋楼全是单位同事的情景，“大家经常串串门”，但时过境迁，很多同事都将房子卖掉了，隔壁邻居都成了陌生人。

潘国华还有一些老同事老朋友，住得也都并不远，但潘国华和他们联系并不算多，“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一面。有的同事年纪大了，走路搭车都不方便了，怎么聚在一起？喝个茶都很难协调安排，平时能打个电话就不错了。”

潘国华一日三餐做得极为简单———早上熬上一小锅稀饭，够自己吃上一天。

生活对于潘国华不是难题，但疾病之时难应对。

“平时在家，最怕的就是生病。”潘国华有慢性心脏病、高血压，有一天半夜，潘国华上厕所时高血压突然发作，“三分钟之内，天旋地转，完全动不了，只能用手死死抓住卫生间的门。”黑暗中，潘国华只有一个念头：“这下完了！”一个小时后，病情渐渐缓和，他才东抓西抓地摸到床头的电话，给老伴打了一个电话。老伴和女儿赶来后，女儿气得骂他说：“让你和我们一块住，你怎么那么固执？”“我理解她，她脾气发完了也就好了，我也尽量不让女儿来看我，给她减轻负担，她工作忙，还有小孩子要照顾。”

没有孩子在身边的日子孤单又漫长，潘国华嘴里总说不在乎，但是谈到女儿，他的声调还是明显降低了下来。“是可以跟孩子住在一起，但生活习惯不一样，女儿在身边，有矛盾，女儿不在身边，也有矛盾。”

■ 爸爸我爱你

兰春容（个体户）：

父亲走了近一年了，在我脑海里，满满都是关于父亲的回忆，他常常带我和妹妹弟弟到春畅坝游泳；夏日的夜晚乘凉，父亲会一边为我们赶蚊子，一边给我们讲一个永远也没有结尾的童话故事；工作了，每到上夜班的日子，总是送我到人民广场乘坐到单位的班车。

如今，太多的记忆已经风干，太久没有听到父亲的笑声，太久没有听到父亲亲切的呼唤……

父亲，愿您在天堂里快快乐乐！

刘彬（宜宾市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工作人员）

老爸，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第一，不要再省吃俭钱。该换的家具就换，该买的衣服就买。家里的衣柜已经用了20年了，衣柜里你的衣服并不多，你也该添几件新衣服了。

第二，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身体有毛病不要再忍了。60岁的你到现在还是起早贪黑地工作，遇有头痛脑热之类的小毛病从来不休息，你总是说多给孙女挣点学费。在此，我劝你：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你健康开心，就是我们的福气。

第三，不要再把好吃的留给孙女。我每次把好吃的东西带回家孝敬你，你都会给孙女留一份。老爸，你的孙女还小，好吃的机会多的是，以后有好吃的自己享用就行了。

父亲节到了，我希望我们的“约法三章”能够自此实行。

刘雪（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硕士三年级学生）

去幼儿园时，你总是用那双温暖的大手紧紧地牵着我上学；小学时，你用厚实的双手教我穿衣服系鞋带；读大学时，你用黝黑的双手提着沉甸甸的行李，送我到车站；我工作后，你却开始渐渐老了，你开始忘记一些事情，开始忘记系扣子绑鞋带，出门忘记关天然气……爸爸，我会紧紧握着你那双长满茧子的手慢慢走，就像当年你牵着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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