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著名古建和文保专家罗哲文
5月14日,著名古建和文保专家、中国文化遗产事业的推动者、88岁的罗哲文在北京溘然长逝。然而,就在两个多月前,他接受记者专访时,还在电话中说:“有多少次,我在梦中都会想到再回李庄一次。”并和记者约定,一起再去看看李庄。
约定竟然成了永别。回想多次与大师打交道,都历历在目:他曾围绕古建筑保护、蜀道申遗、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等话题与记者交流,总是乐呵呵地拿出拍摄的古建筑照片“显摆”……
大师已逝。记者特意将罗老生前接受专访的一些话题、故事集纳整理,向这位一生献给文物保护事业的老人致以怀念与敬意。
□本报记者 陈四四
一生事业从李庄起步
“历史,一个是文字的历史,还一个是实物的历史。中国历代的各种建筑,宫殿、园林、寺庙、民居等,都是实物的历史,历史凝聚在了这些实物身上,它们也验证了历史。”
2010年11月18日,二王庙古建筑群灾后抢救保护工程竣工,罗哲文高兴地出席了。那天,他穿着一件蓝灰色的中山装,依旧举起相机四处拍照。
“我对古建筑是有感情的。”看到记者,罗哲文说,每座建筑都有了不起的作用,“我干这一行70多年,保护古建筑不仅仅是出于责任,已经产生了深深的感情。”
一说起古建筑,很自然就说起李庄,那是罗哲文一生事业的起步之地。罗哲文出生于宜宾,抗战时期,年仅16岁的他考入迁到宜宾李庄的中国营造学社。“去营造学社报到时,我就是个只会做抄抄写写工作的小学徒。因为我的作业得到恩师梁思成和林徽因先生的首肯,这样就来到他们身边,一边测绘,一边学习绘图,一边成长。”
执毫写字、古建拍照和以诗纪实,是罗哲文日常生活与工作中坚持了多年的三件事,全部形成于李庄的营造学社。罗哲文说,当年他一进营造学社,恩师梁思成就指定要学照相这门技艺。在当时,测绘古建筑一靠手画,二靠照相。从当年的捷克“方匣子”和二手的“蔡司·伊康”,到现在的数码相机,他一直是机不离身。“表面上看我只是在拍建筑,但是如果把几十年的影像积累下来,就是难得的建筑变迁史。”
从李庄走出的罗哲文,也一直心挂李庄。
1992年9月,经罗哲文力荐,李庄被批准为 “四川历史文化名镇”。2004年,以罗哲文为主任委员的 “中国营造学社李庄旧址修复委员会”挂牌成立。2006年,梁林旧居及营造学社办公室经过维修改建,基本恢复了旧貌。李庄的“中国营造学社旧址”被国务院公布为第六批全国文物重点保护单位。
古城保护最要紧的是民生
“中国的古建筑,包括历代城市的布局,都是中华民族的珍宝!保护古城中的古建筑,一定要把它纳入古城保护的整体规划之中,通盘规划和运作。”
2011年9月,罗哲文再次到广元考察蜀道。恰逢国家文物局第一次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进行检查,记者不由和他聊起了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的话题。
罗哲文与历史文化名城的关系,可以追溯到1981年末。当时,他和一些专家学者在大量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开始着手提议保护历史文化名城的工作。经酝酿商议,由原国家基本建设委员会、国家文物事业管理局、国家城市建设管理总局共同向国务院提交了《关于保护我国历史文化名城的请示》,罗哲文亲自参与了该文件的起草。
“上世纪50年代初,苏联审批公布了第一批21个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我曾参与翻译苏联历史文化名城的资料,苏联实施的一整套历史文化名城的审批公布标准、保护措施等,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和启发。以致这次起草文件时,还从当年苏联的经验中找到了不少可借鉴处。”罗哲文说。
1982年2月8日,国务院很快向全国批转了这个《请示》,同时批准公布北京等24个城市为国家第一批历史文化名城。“首批历史文化名城的确定和公布,是中国古建筑保护工作的一个重要里程碑。自1982年起,20多年来,我一直在做这项工作。对所有提出申请的城市的评审和论证,我基本上都参加了。”
那次采访,罗哲文反复地说,被确认为历史文化名城,并不意味着从此可以高枕无忧。这些年,从各地历史文化名城传来的“毁灭性”消息太多,因此,“对已公布的历史文化名城,必须采取具体的措施,才能达到保护的目的。”
但他也认为,关键是如何让历史文化名城既保护又发展。“民生是最要紧的,要对经济社会发展起到作用,这样的保护才能使历史文化名城受到多方面的关注。”
有代表意义的申遗三条“线”
“我这一生做的事,其实非常单一,就是和大家一起将老祖宗的东西为国家、为社会保留下来和传给后代。这并不只取决于我个人的思想境界,而恰恰是国家给了我这个位置所赋予的工作和使命,我深感非竭尽全力不能完成。”
早在1985年,侯仁之、阳含熙、郑孝燮和罗哲文四位政协委员联名提交了关于我国加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的提案。同年12月16日,中国正式加入该公约。罗哲文还参与了第一批申遗工作。
在罗哲文看来,他所做过的工作中,非常有代表意义的是三条“线”——推动长城、中国大运河和蜀道申报世界文化遗产。长城申遗,已经在他手里实现了。大运河申遗,罗哲文等人自2006年推动至今,已经走到了申遗的关键阶段。“那我为蜀道做了什么呢?”
2009年,罗哲文在清华大学参加了纪念中国营造学社成立80周年研讨会后,马上就和助手齐欣飞到成都,与四川省文物局副局长朱小南会合。他们在双流机场旁简单地吃了几口饭,就连夜向北考察蜀道。那一次,他们三人大致了解了蜀道的现实状况,并衍生出申遗可行路径。当他们在路边歇息的空当,罗哲文建议:“能否将推动大运河申遗的社会各界成功参与经验,移植到蜀道申遗工作上来。”
此后3年间,罗哲文多次到蜀道考察。他不断地提出:蜀道缺乏基础性研究——它为何是全人类共同的宝贵财富?其时空范围应该如何界定?遗产类型、构成与价值是什么?……他更强调,加强蜀道保护应该列为第一位。“申遗最大的收获,不在于最后夺标似的得到那个名号,而是蜀道受益于保护而改变。”
今年2月,在电话中罗哲文还告诉记者:“我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这还不是身体有没有力气和精力的问题,而是文物保护的环境进步到了更高的层次,社会的发展在呼唤更多的社会力量加入。而文物和文化遗产保护事业,则要求更广泛、更全面的知识构成。”蜀道申遗要发动社会各界共同来完成。
【记者手记】
永远的遗憾
5月15日,我在乐山采访,接到罗哲文助手齐欣的电话,“昨天晚上,罗老走了。”乍听噩耗,我还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一句话,“罗老不是叫我陪他一起回李庄吗?”
犹记两个多月前采访罗老,他还说,“恰恰老天又给了我一副很少去医院的身子骨,让我就不停地做呗,能做多久就做多久。”就在去年我们见面时,他说,“明年想在家整理点东西”。然而,他却永远走了。
没有完成和罗老的约定,于我是遗憾。可罗老,何尝不是带着遗憾走的呢?他还有许多想要表达的思想和观念没梳理出来,还有很多文化遗产保护的工作没有来得及完成。就连给恩师梁思成在日本塑像,也还没有实现。作为弟子,齐欣也有遗憾。他一直想把罗老一生为古建筑拍摄的照片整理出来,反映出同一文物的历史记录,也没能在罗老生前完成。
去年,全国政协开展蜀道申遗调研,罗老作为专家参与。古老的蜀道路不好走,他的劲头却不逊于年轻人,总是兴致勃勃地拍照留资料。他还说,“在大运河申遗中,我们提出了文化遗产小道的概念,并建起了大运河文化遗产小道,我还去骑过自行车。我也想建立蜀道文化遗产小道,让大家实地走走体验。到时搞活动,你要来参加。”
所有这些,都成了遗憾。
齐欣有个心愿,希望将大运河和蜀道沿线最好的一段小道命名为“罗哲文小道”,以纪念罗老为大运河保护作出的杰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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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哲文:中国古建筑学家,国家文物局古建筑专家组组长,原中国文物研究所所长。1924年出生于四川宜宾县合什镇的一个农民家庭。1940年考入中国营造学社,师从古建筑学家梁思成、刘敦桢等。1946年,他随老师梁思成来到刚成立的清华大学建筑系。主要著作有《中国古塔》《中国古代建筑简史》《长城》《长城赞》《长城史话》和《中国帝王陵》等。2012年5月14日晚11时去世,享年8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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