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报记者 陈道强 文/图
麻风病人曾被视为“风吹来的魔鬼”。曾听人说,麻风病人面目狰狞,断手断脚,浑身散发恶臭……在这次探访中,甚至有同行者为此忐忑不安,生怕因为探访惹得麻风病上身!
而事实上,这是绝大多数人,在没有任何了解的情况下,给麻风病人所贴的标签。
要进入屏山县夏溪乡康福村,交通还真的不太方便。
因为前方道路塌方,车辆难以进入。剩下的这段行程只能靠徒步,逼仄,险峻,且漫长。一行人在相互鼓励下,花了1.5个小时,抵达山顶。眼前一座二层楼房,门窗上贴着大红喜字。远近村民赶来了,帮忙张罗着,院坝里摆起了流水席,鞭炮声震耳,张张笑脸是对新人最好的祝福。
这是2014年11月26日,麻风病康复病员李荣清家正在办喜事。麻风村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麻三代”结婚了
俊朗清秀的新郎名叫李杰,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他站在门口为宾客散发喜烟。他与新娘刘飞燕的结缘要从一个暑假说起。那一年,父亲李荣清用马驮砖给刘飞燕家修房不幸受伤,懂事的李杰前去帮忙,无意中结识了刘飞燕。后来初中毕业,两人步入社会打工为生,偶尔相互联系。直到去年底,身在江苏打工的李杰和在山西打工的刘飞燕联系频繁,两人坠入爱河。确立关系后,两人一起去山东济南打工,今年农历九月初五回到屏山老家筹办婚礼。
家人最终将婚期选在11月27日。在农村,有婚宴吃三天的说法,因此,11月26日这一天,李家大办喜事,亲朋好友前来道贺。
“要是退转个一二十年,听说是麻风病人家办事,哪还有人敢来吃饭哦?”亲友们直言不讳。
而如今,村民们徒步几小时山路来到这里,一些热心的邻居更是提前几天就来帮忙,搬桌子、洗碗筷、备材料、掌锅灶。
李杰与麻风病的渊源要从他外公外婆那一代说起。
李杰的外公叫刘明生,外婆叫彭洪香。刘明生是1965年被发现患有麻风病而进入康福村治疗的,那一年,刘明生14岁。而彭洪香是1968年因同样的疾病进行院内治疗。在那个闭塞的环境里,刘明生和彭洪香日久生情,互生情愫,产下两女。其中一个女儿叫刘芳。
与此同时,李荣清是1977年因患麻风病被送进了康福村管委会治疗,直到十年后的1987年康复出院。
出院后,李荣清与刘芳走到一起,结婚生子。于是,李杰就这样来到人间。
好景不长,后来李荣清和刘芳还是分道扬镳。刘芳带着已康复出院的父母前往江苏定居。
为了李杰的婚事,刘芳专程从江苏坐飞机到重庆,然后再坐车回到屏山老家。她特意准备了一双筒靴,“知道这路烂,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从山脚爬上山,已是中午时分。
这样看来,李杰算得上是“麻三代”了,“现在观念变了好多,不再被嫌弃了,和正常人一样。”李荣清说,这么多年,他还是在用马驮运货物,此外,他还在集市上卖猪肉,生意还不错,一家人的生活不成问题。
父亲患病 子女“遭殃”
紧挨着李荣清家还有一处修葺一新的两层楼房,这房花了22.5万元,房屋主人叫周华兴,今年50岁。
20岁那年,他被发现患有麻风病,并开始了为期3年的院外治疗时间。
“手指伸不开,使不起力。”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多数时间是将他的手缩在身后,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在众人面前展示,这是他一生的痛。如今,在家务农的周华兴利用农闲外出务工,省吃俭用,这么多年的积蓄终于在去年盖起了一座小楼房。
随行的医护人员说,周华兴的病最初是由他父亲周绪明传染上的,专业说法叫庭内传染。
86岁的周绪明是目前存活麻风病员中年龄最大的。1970年,他被发现患上麻风病,被送进了康福村院内治疗。按照要求,但凡入院治疗的病员严禁出院与外界接触。但那时,周绪明三天两头就偷偷出院,回家看望妻儿。时间一长,家里6个子女中就有4个孩子遭到传染。
村民曾经“谈麻色变”
李林光是康福村管委会一名医生,从1979年12月到这里工作,迄今已有35年。“当时这里条件很闭塞,大家对麻风病的认识很无知,‘谈麻色变’那真不是吹的。”他回忆说。因为与麻风病打交道,李林光曾经在择偶的问题上煞费苦心。“别人一听说是医麻风病的,基本就没下文了。”他说,好多个姑娘就这样“黄”了。后来,终于在朋友的介绍下,他与一个监狱管教干事谈起了恋爱。
在康福村,至今还流传着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夏溪乡红岩村5组的陈全民是1975年入院治疗的。入院后几年,他总是利用晚上时间偷偷地翻山徒步三四个小时溜回家看老婆,后来这事被周围邻居知道了,“那还得了,万一把我们传染起了,那咋个整哦?”一时间,邻居们人心惶惶。
1979年1月6日,这一天,陈全民的亲弟弟实在看不过去了,掏出一把明火枪当场把陈全民打死。出了命案,当地派出所把凶手抓获,但了解事情原委后又把他放了,理由是“为民除害”。
“那时候科学知识贫乏,人们的认识就这样,不但没遭惩罚,还感觉是立了功一样。”事过多年,如今当再提及此事,唏嘘不已。
村民们同病相怜
今年70岁的蔡远大在康福村里待了19年半。1989年10月,作为第二批康复的病员出院,重归家庭。
起初,他感觉脸上痒,吃不下饭,身体疲软,脸色苍白,1969年被确诊是患上了麻风病。
在这之前,他的前妻吴维兰在1960年就因此病入院治疗。入院没多久,两人就离了婚。
“一边治疗,一边还要劳动挣工分,和外面生活差不多。大家都得了一样的病,也不存在谁嫌弃谁。”蔡远大说,在病区里,他还是病员干部,类似于居民小组长,管着一些病员。
1973年,病员黄炳秀也来到这里治疗。“那时我是病员干部,黄炳秀是做饭的,她比我小11岁,后来过了几年,我俩就好上了。”蔡远大说,1982年,他俩的儿子蔡平来到人世,儿子随着他们在院内生活,直到1989年,才一起出院。所幸的是,儿子没遭受传染,身体健康。如今,32岁的蔡平在成都安了家。
入院的吴维兰也在这里面找到了她的幸福。与病员黄利金走到了一起,还生了2个女儿。
“这种情况的不在少数,本来接触的人群就只有这么大,所以大家有一种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感受,有共同的话题,自然走到一起的概率就更大。”康福村管理委员会主任成斌说。
“麻风村”的幸福生活
“老蔡,你好你好,好多年不见。”“老包,你好你好。”11月25日下午,在康福村管委会,病员包德相见到蔡远大时分外高兴,两人笑得合不拢嘴。
打从1989年蔡远大离开这里时,他俩就再未谋面,迄今,已是25年。“老了,都老了。”他俩这样感叹。1981年,包德相入院时才26岁,很年轻的小伙子,如今,他的2个儿子都长大了。老大在外打工,老二在宜宾某学校念高中。
包德相如今生活在康福村,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他的家。“自己弄饭,无聊看看电视,或者在坝子头坐坐。”他很会打发时间。
妻子张家英是1994年经人介绍的,“院外的,正常人。”包德相特意补充道。如今,妻子在福建打工,一年回来一次,直接来康福村就能找到他。
去年,包德相家出了一件喜事。他的大儿子包小康考上了大专,这可是康福村这么多年来头一个病员家里走出的大学生。遗憾的是,由于经济拮据,最终,儿子放弃了这次机会,直接步入社会打工挣钱。
“随他愿吧。”包德相淡淡地说。在他看来,健健康康,就是最好的了。
在康福村管委会外面的农田上,包德相还栽种了枇杷等,一到收获季节,够他忙碌的,但看着一张张的票子揣进腰包,包德相笑眯了眼。“一年这笔收入有2万来块。”他乐呵呵地说。
按照政策,如今包德相每月还有820元的生活补助及医疗费,这样一来,他的生活完全过得有滋有味。
“以前说起康福村,就是大家躲都来不及的恐怖村,现在完全成了幸福村。”成斌说,这个巨大的转变就是社会发展的一个缩影。
也许,随着科学普及和社会包容性不断扩大,麻风病康复村这样的一个小世界,如今,与外面的“世界”的隔阂渐渐在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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