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敏(四川屏山)
时间渠道怎么没有阀门呀,总是在放纵着光阴流失。青春,曾经亦来访过我,送给我钟爱园丁的秉性与憧憬,尽管也给了我因父亲历史问题带来的苦寒与艰辛。我却仍然希望挽留它,能够多给一点点施舍,暗自承诺将会百倍珍惜它,哪怕还会有曾经的曲折坎坷。可是,哪能有这样的能耐呢,即便一分一秒!
日月如梭,一点不假。还没悟彻生活的原本,仿佛云里雾里,就到了花甲之年。转身回望,寻找生活的脚印,趟进了童年时光的长河里。
我出身在一个小学教师家庭,父母亲是解放后县上第一批教师队伍“108将”的成员。我还在母亲肚里时,父母亲都与那场变革遭遇。多年后,父亲回来,没有了教师的饭碗,被逐放农村,小妹快要出身的时候,父亲在生产队摘卷子摔断了坐骨神经,下肢瘫痪。那时我刚十岁,而小妹一出身,便是先天性白内障,双目失明。母亲顽强地担起了这样一个家庭的全部重担,同时履行园丁的神圣使命,关爱贫困山村的桃李成长。
母亲给了我清贫生存的勇气,老实读书的毅力,未来生活的希望。恢复高考那年,我如愿做了教师。
工作以后发现,在我生存的潜意识里,总被两种不同缘由的力量牵制着。其中一种力量发出顽皮而刻薄的声音:你是个无所依靠的小人物,命运注定,只能任人摆布,游历于泥泞与荆棘之间。这声音的紧逼,迫使另外一种力量的意愿倍受考验,除非你能义无返顾地挑战前一种力量,装聋作哑地忘却那种声音。
三十五岁,应当是青春洋溢的季节。那年,我搬进了一间破漏的教室,一家八口三个残疾人蜗居在里面。住房紧靠学校伙食团的两根大烟囱,因为没有厨房,只好在门外过道屋檐下,用破洗脸盆糊上黄泥巴当灶头做饭,金沙江边的风沙与伙食团的煤烟,带着刺鼻的味道经常拂面而来。家庭的窘困,工作的繁重,在刻意地作弄我一样,难道这就是我此生的命运吗?疑惑与失落经常缠绕着我这个小人物的思绪。
后来的日子,也许不算遗憾,虽然没有上帝赐予的“义无反顾”、“装聋作哑”的功力,但却凭借园丁本性的勤劳与执着,第二种力量逐渐开始占了上风,收获了“工作狂”的称誉和师生们的信任。和可亲可敬的老师们一道,在这国贫县的校园里,竭诚尽节,默默耕耘,终于培养出了全国高考四川省文科状元杨良松和宜宾市文科状元刘年华。大山里飞出了金凤凰,金沙江河畔的桃李芬芳,预示着贫困山区县栋梁茁壮、智力脱贫的新希望。
而今两鬓白发,缺了当年的激情与豪迈,但身居移民新城,心系教坛岁月,仍旧壮心不已,愿为家乡的桃红李白、幸福小康增砖添瓦。在日记中用一首五律诗激励自己:前生似梦游,一醒过三秋。少壮黄牛苦,老翁暮眼愁。锄镰传巧手,草野变元洲。岁月铭心在,功亏不可纠。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知何故,白天静不下心来拟点文字,养成了半夜敲键的习惯。有时,敲着敲着,屏幕上排出了不知所云的凌乱文字,勾起了一时糊涂的心绪,引发了不知所云的人生臆测。是夜,简直黑得透明极了,就连萤火虫的点滴微光都没出现,伴随稀疏的雨滴声,我打开窗户,茫然地杜撰着飘渺的未来。是那小区移民悠扬的竹笛声和电视台诗词大赛的喝彩声把我惊醒,思念又回到了期盼小康的现实意境。
老有所思,终于明白:内心积淀下来的善美多过腐朽就好,哪怕了悟过旧事前尘的伤悲与荣幸,也无理由去埋怨,更没必要去炫耀。物是人非,是简单易懂的自然现象,是人世间的持衡定律。面对酷暑严寒、生老病死,不必黯然失色,怨天尤人;面对事过境迁、后生可畏,更当神情坦然,锦上添花。
感谢岁月,它催促我,奉劝我:物是人非慎思量,花好月圆应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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