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坚强——“四川省美德少年”潘鑫的心路历程

◇本报记者 丁洁

我叫潘鑫，今年14岁，内江市中区伏龙乡新祠堂村人，现在就读于内江市中区伏龙初中二年级。

曾经，有很多帮助过我的叔叔阿姨都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潘鑫，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往往这种时候，我就会沉默不语。

这并非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我不愿也不敢说出我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对于其他与我同龄的城里孩子来说，或许，他们现在想要的是一部非常好的智能手机、一套漂亮的衣服、一辆多功能的山地车、或者是一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旅行，一次尽情享受的PARTY……

但对于我来说，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我最想要的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很简单，就是能和爷爷、爸爸、妈妈、妹妹一起，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开开心心地吃一顿饭……

听起来真的很简单，是吧？

可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梦，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但我却不愿放弃这个梦，一生都会将它深深藏在我内心的最深处。

（一）

6年前，和许多孩子一样，我也曾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与爷爷、爸爸、妈妈、妹妹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那个时候，爷爷在乡下养牛，爸爸在城里打工，妈妈在家里精心照顾一家人的起居生活，我和妹妹在大人们的呵护下，可以无忧无虑地玩耍，可以在田间地头疯，在一个充满阳光的世界里快乐地成长。

那个时候，我和妹妹最喜欢的事就是每天晚上等着爸爸回家，一家人围坐在桌旁热热闹闹地吃饭，听爸爸讲城里的许多趣事。生活虽然清苦，但我们都很满足。

那时的我，和所有同龄孩子一样贪玩调皮，偶尔闯了祸，也会被爸爸“教训”一顿。我甚至在心里还默默许愿：希望爸爸这一辈子都不要再 “教训”我。

但现在回想起来，爸爸的“教训”，真的是一种幸福！

因为，在我以后的一生中，再也不会有人这样“教训”我了。

爸爸出事，是在2009年7月。

一天早上，妈妈接到工地的电话，说爸爸摔伤了。当我们赶到医院时，爸爸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大约半个小时过后，医生出来了，他默默地拍了拍妈妈的肩膀，轻轻说了一句“太晚了，准备后事吧！”妈妈一下就哭了。

我只记得，我紧紧跟着爸爸躺着的推车，到了一间很阴冷的房间，妈妈抱着妹妹不停地哭，爷爷不停地抹眼泪。再后来，我的记忆就是家里料理爸爸的后事，屋里屋外都是忙碌的亲戚朋友。我惊奇地睁大眼看着大人们，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那一年，我刚满8岁。

8岁，并不知道死亡的含义，我天真地以为，爸爸只是安静地睡着了，等到每天天亮的时候，他还会早早出门去挣钱养家；每天晚上，他还会给我和妹妹带好吃的回来；天气凉了，他还会带我和妹妹去城里买好看的衣服；过年了，他还会牵着我和妹妹的手去城里看焰火……

那一年，我还没来得及学会思考，便失去了人生中第一个爱我的和我爱的亲人！

（二）

爸爸去世后，在爷爷不舍的泪水中，妈妈带着我和妹妹去了宜宾的外婆家。

由于外婆家也不宽裕，妈妈便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用她柔弱的双肩，默默地担起了抚育我和妹妹的重任。

有人说，一个没有男人的家，是一个困苦的家。

那几年，瘦弱的妈妈又当爹又当妈，既要干沉重的劳力活，又要做繁琐的家务事，还要照顾我和妹妹的生活和学习，她用默默的承担和关爱，为我和妹妹撑起了一个不完整的家。

失去了父爱的我，那段时间变得极度沉默，小小年纪的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向妈妈表达内心的苦闷。

2013年国庆假期时，我回内江看爷爷，爷爷对我掏心窝的爱和老家熟悉的一草一木留住了我，我给妈妈打电话：我不回宜宾了，我要留在爷爷身边。

直到现在，我也无法想象妈妈接到我电话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丈夫的逝去、女儿的离开，她该怎样伤心啊！

但妈妈尊重了我的决定，最后，她只在电话那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鑫鑫，你真的就不要我了吗？”

妈妈的呼唤和对爷爷的不舍，让我内心在矛盾中挣扎。我知道，我在享受母爱的同时，其实我也是妈妈心灵的寄托和依靠，现在我走了，妈妈一个人拖着妹妹，她该怎么办？

硬着心肠挂断电话后，我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但让我做梦也没想到的是：那次通话，竟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妈妈的声音。

以后几天里，我多次给妈妈打电话，可她的手机再也打不通，外婆家的电话也一直无人接听。

在一个阴雨绵绵、天色灰暗的日子里，外婆打来电话：我的妈妈不慎掉进河沟里淹死了。

妈妈走了！

我整个人都傻了：这一辈子，我都无法原谅自己，我为什么这么自私？我为什么要离开妈妈？

当我和爷爷赶到宜宾时，妈妈已经下葬了。妹妹抱着我的腿哭得声嘶力竭：“姐姐不要走！我要姐姐！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那一年，我刚满12岁。

（三）

料理完妈妈的后事，我和爷爷带着妹妹回到了内江老家。

“姐姐，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们了，你不能不要我啊！”刚回内江那段时间里，6岁的妹妹时刻都跟在我身后，紧紧牵着我的衣角，一步也不愿离开，她害怕所有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

70多岁的爷爷为了照顾我们姐妹俩，每天忙里忙外，身体日渐消瘦，各种病也缠上了他。去年9月，爷爷生了一场大病，我和妹妹每天都守在病床前照顾他，有一天，他紧紧拉住我的手说：“鑫鑫，要是爷爷也走了，你们两姐妹怎么办哪？”话未说完，年迈的爷爷早已老泪纵横……

那天傍晚，我牵着妹妹的手回家，蹒跚地走在山路上，想着爷爷说的话，我和妹妹边走边哭，边哭边走——

爸爸走了，妈妈走了，爷爷病了，家里唯一的精神支柱倒下了，我和妹妹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啊？

那天晚上，把妹妹哄睡后，我一夜没有合眼，想起慈爱的父母和幸福的往昔，我止不住潸然泪下。

我深深地知道，爸爸妈妈的离去，爷爷、妹妹都非常伤心。作为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如果我也只是一味伤心，这个家迟早都会垮！

也是在那一晚，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把所有的悲伤都埋在心底，一定要坚强，一定要照顾好我的爷爷和妹妹。

（四）

从那一天起，我给自己每天的生活制定了一个时间表：

——凌晨5点，起床生火做饭，照顾妹妹洗漱吃饭，然后送妹妹上学，再步行50分钟的山路到学校上课；

——下午放学去接妹妹，赶回家做完作业后，到地里帮爷爷干农活；

——临近傍晚，赶回家做饭，吃完饭后，照顾妹妹睡觉，做家务事；

——晚上10点左右，清洗一家人换下的衣服，凌晨零点左右休息……

也许有人会问：每天这样机械劳累的生活，你不累吗？

累！确实累！但我忙着累着也就习惯了。我经常安慰自己：其实有时候忙点累点也好，这样也就忘记苦痛了。

艰难的日子里，总有许多让我无法忘记的一幕幕——

天下着倾盆大雨的时候，上学的山路上，我牵着妹妹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在泥泞里，不知摔倒了好多次；

寒冬的早晨，我背着妹妹迎着刺骨的寒风赶路，鼻子被冻得通红，耳朵和手脚长满了冻疮；

烈日炎炎的夏天，我和妹妹走到学校时，被汗水打湿的衣裳又晒干。

我还深深地记得，第一次握着锄头的手，被磨起了血泡，最后血泡慢慢变成了老茧；初次牵牛出去时，差点被牛甩进水田里的惊险；五黄六月的闷热天气里，我和爷爷在地里劳作几乎昏厥过去；掰玉米时被玉米叶子划伤脖子、手臂和脸后那种钻心的刺痛……

由于过早地承担重担，让我的肩膀比同龄人更宽；过多地做农活，让我的手掌比别人更粗糙；背着太阳过山的日子，让我的皮肤比一般孩子更黑。

有时候，我也好想停下来，歇一歇，可是看着年迈的爷爷和年幼的妹妹，没有我替他们撑起一片天，他们又能依靠谁？于是，那种想要放弃的念头瞬间就化为乌有。我知道，哪怕咬着牙，我也要坚持下去。

正是这太多的无言艰辛，让我在沉默中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勤奋，学会了坚强。

（五）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由于没有过多的生活来源，如何省钱成了我生活中的重心。

每个月，我和爷爷都要计划这个月的开支，一日三餐要用多少钱，添置学习用品要多少钱，爷爷看病要用多少钱，家里喂牛要多少钱，后来，这些账目在我心里渐渐成了一道道公式。什么时候该给妹妹添置换季的衣服，该给家里添置点日用品，我都盘算着，这种盘算自然而然也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女生都是爱美的，我也一样。可我没有太多的钱去装扮自己，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去买衣服。到了换季的时候，爷爷会给我一些钱，让我自己去买，但我选择的都是二三十元一件的衣服。

我还记得，去年春节的时候，我在市场的一个摊点上看中了一件毛衣，可老板要价100多元，我狠了狠心，终于转头就走了，不是我买不起，而是我不能买。走了没两步，我又回头看了看，我太喜欢那件毛衣了。可我转念一想，这100多元如果拿去给爷爷买点药，或者给妹妹买件衣服、买点学习用具，那不是更好吗？

就这样想着，我回到了家；带着对这件衣服的念想，我悄悄地进入了梦乡……

平时，一些好心的姐姐会将她们穿过的衣服送给我，我从来不会嫌弃。或许，在有的人眼里，穿别人穿过的衣服是一件丢脸的事，可在我看来，拥有朴质的内心，更显出人性的美好。就像兰花一样，虽然没有华丽的外表，可依然独立绽放，散发着幽香；就像小草一样，虽然没有高大的身躯，却依然能穿透石缝，活得坚强！

（六）

在我的入学档案上，填写的家庭成员是爷爷、叔叔和妹妹。而户口簿上，户主一栏是我的名字。

这或许会让人感觉到惊讶吧？

记得刚上初中那会儿，面对新班级新同学，我最怕的就是别人问我父母，我怕别人说我是孤儿，是没爹没妈的孩子，我怕别人看我那种异样的眼神。

记得在一次班会上，老师问到：“我们班有孤儿吗？”

全班没有一点声音，我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当时，我真的觉得有千万双眼睛在盯着我，我把头埋得很低很低，不敢看任何人。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并没有任何人因为我是孤儿就歧视我，更没有任何人因为我是孤儿就远离我。

不管在学习上还是在生活上，周围的人们都在尽力帮助我，让我感受到了另一个“大家庭”的温暖。

上初中的一个月过去了，一学期过去了，一年过去了，我认真刻苦学习，和在小学时一样，期末考试成绩进入了全班前三名。同学们选我当了班长，早读课、大扫除、班队活动，同学们都听我指挥和安排；课余时间，同学们都爱和我一起玩耍，与我交朋友，让我内向的性格一天天开朗和自信起来。

我不再害怕别人问及我的父母，不再害怕别人异样的眼神。

我知道，只有把自己的心打开，阳光才能照进来。只有历经了磨难，才能理解什么是幸福。

因为，人在，路在，希望就在！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你怎样对待生活，生活就会怎样对待你。

我暗暗下定了决心：这一辈子，我一定要用乐观坚强、不畏艰险的拼搏和奋斗，让爸爸、妈妈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慰，让自己、让爷爷和妹妹重新过上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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