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订亲酒

●曾重荫

姐姐22岁的那年时候，幺姥姥给她提亲，对象是邻村新家坪组的刘哥。幺姥姥说，别看他们家屋子窄、田地薄，但人勤快，容易翻身；他们家还种得有大片李树，每年都要卖好多钱的。

幺姥姥催促得紧，六月尾上，母亲、幺妈陪同姐姐去看亲。走的时候，由幺姥姥安排，对方打发了一瓶52度的尖庄酒、一块鲜肉、两包糖，还有一大筐李子，算是订了亲。鲜肉、糖和李子，很快变成了我们的美味；唯有那瓶尖庄，父亲看了又看，闻了又闻，还是舍不得喝，回屋放箱子里好好珍藏。

没过几年，刚上初三的我，倒霉地生病了，头昏眼花，四肢无力。家里人急坏了，送我去检查，但吃了很多药都不见效。无奈之下，父亲想到了底蓬红山寺医院，里面一个少有走动的亲戚，虽说她只是个护士，但熟悉医院里的情况，找她打点打点，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医生。父亲抖抖缩缩地拿出那瓶原封不动的尖庄，颠来倒去看了好一会儿，才放进一个红布口袋里。叫我们上街后再添两包杂糖，才去医院里找人。

我和姐姐天亮就出发。那时不通车，20公里的路程，只能步行。大热的天，我和姐姐都晒蔫了。尤其是我，走一段又得歇会儿。姐姐说：“看出来没有？老爸舍不得这瓶酒送人呢，他也舍不得吃，只想把它留着做纪念。”我说：“这是你的订亲酒嘛，女儿的终身大事，一辈子的命都押进去了呀。”姐姐摸摸这瓶酒，眼睛模糊了，说这酒真香哦，听说是宜宾五粮液酒厂生产的，要好多种粮食加工才能做出来呢。

到医院都快11点了。姐姐让我在过道里看好行李，她去找人。可是没过多久，我熬不住，居然在竹椅子上迷糊起来。姐姐突然把我推醒，问我东西呢？我一看，遭了！口袋不见了！一定是我打瞌睡时，被人顺手牵羊了啊……姐姐气急了，正骂我没用的时候，一位不相识的婆婆走到我身边来，她手里提着那个红布口袋，边递给我边说：“妹儿，以后小心点，要不是我刚才唬着那混小子，帮你追回来，你的东西就真的没了……”

我和姐姐望着婆婆，不知该说什么好，唯有两行热泪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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