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最优秀的你

●丁迎新

母亲说：你跟父亲是对头。我想不出任何理由反驳，或许，我们真的是前世冤家。

首先，从长相上就有区别。他细皮嫩肉，显得文弱；我五大三粗，壮实得像头牛。其次是性格，他温和细腻，我火爆粗犷。他竟然当过兵，文艺兵还差不多，却吹拉弹唱一样不会。

小时候，我没少给他惹事。砸人家窗户玻璃，偷鸡摸狗，在漆黑的楼道里装鬼吓人，他经常哈着腰上门给人道歉。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就不能学好呢？”好是什么？好就是老实巴交，总吃亏，我才不干呢。

父亲在酒厂工作，酒也是他的命。哪怕只有辣椒酱，也要沾着筷子，喝上两杯。住着窄小的公房，我还有两个妹妹，靠父亲一个人的工资吃饭。大多时候，父亲是买便宜的散装酒喝。我偷喝过，不好喝。有次，他的一个宜宾战友来了，带了一箱当地产的尖庄酒，父亲兴奋得两眼放光。

他醉了，唱军歌，走正步，敬军礼。那一刻，我才感觉父亲有点男人的味道。

我又闯祸了，打架，被派出所请了去。父亲决定：让我当兵！本来，他是极力反对的，突然改变主意让我很吃惊。

我临走前的晚上，父亲在桌子上一字排开几种酒，有散装酒，有他酒厂的产品，有一直珍藏着的尖庄。他问我：如果要你选，你会选择哪一个？我直接把手伸向尖庄。我听他说过，尖庄是好酒，既然要喝，为什么不选好的呢？他长叹一声，说：那你为什么不能做好人，做最优秀的你呢？

这句话，把我问住了，到部队后都一直在想。他还给我讲了尖庄名字的由来，意思就是最好。我开始转变了，改恶习，求上进，很快就当上了班长，还立了功。我瞒着父亲，要把喜讯当面告诉他。可当探亲的我，拎着特意为他买的尖庄酒踏进家门，父亲却在床上躺着，只有知觉，不能言语。

妈妈哭诉，他说你长大了，急着为你买房子，晚上在工地上打小工，从高架上摔了下来。妈妈还说：其实，你是他战友的孩子。在一次射击中，当炊事员的他没打过实弹，突然走火，打死了战友。他一直活在内疚里。

我惊呆了，怎么会呢？我已经按他说的，在努力做最优秀的我了，就像尖庄酒一样。有必要编造这样的谎言吗？可一切都是真的。我流着眼泪，把尖庄酒一口一口地喂给他，一遍遍地告诉他我的进步和理想。

我不会辜负他的期望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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