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歌有舞文武村

□周谋仁

高县朋友热情相邀去庆岭乡文武村看荷花，逢周末，好啊，去看出污而不污的荷花吧。

“醉”美文武，为“荷”而来。去了，才知道搞了一个荷花节，有开幕式和演出。现在各地发展乡村旅游，利用地方资源优势，搞茶花节李花节梨花节菜花节什么的，都离不开搞一台演出，离不开请歌舞团艺术团什么的来助阵；而请来演出的，居多都很排场讲究，最高级别可以来自北京。但不管哪里请来的，不过唱唱跳跳而已，多看几个地方，也不过耳耳。近来一直温温顺顺的仲夏太阳，今天突然发飚，火暴暴的。起眼一看，一个光坝坝，无遮无挡，好久没被太阳暴晒过了，中了暑咋个办？心泛犹豫，可客听主安排，不去捧一下场又不好，便在心里暗忖，去看过开头，然后悄悄蹓之乎哉。

两位节目主持人已站在台子中央。男的是一帅气的小伙子，应该不到三十岁吧，短袖白衬衣扎进黑色裤子里；女的风姿绰约，一袭紫纱缀有菊花一样图案的长裙，白高跟鞋。看他俩标准流畅的普通话，自然亲切把控有度的台风，多少有一点舞台经验的我揣测，不是从省里就是市里至少都是县里请来的。可主持人致开场白了：我们今天演出的，全是自己的节目；我们两位主持人，也是土生土长文武人。

我的心一沉，不是请来的，更是低档次没有看头，直接走人吧。抬头看，两位主持人迎着烈日，热汗涔涔地主持着节目，为表尊重，稍坐坐再说。挨着我坐的一位女士――后来才弄清是庆岭乡乡长陈玉群――不知是不是看出我有一点魂不守舍，侧过脸向我介绍：男主持人叫何良，文武四组人；女主持人何洪敏，也是文武四组人，曾经跟潘长江对唱过“妹妹要过河”。

如果要用小青年们的时髦语，应该说“哇噻”！当然我们这把年纪的人，不会这样说，只是重重地一颔首表示认同；同时来了点兴趣，跟潘长江对唱过，可能有看头，看看再说吧。

“是不是有些疲惫，有些心累，文武来吧，带上朋友。总有一盏灯花把心照亮，总有一扇门窗打开精彩。”何良创作词曲和独唱的《去吧文武》，直觉告诉我，这首歌从内容到演唱都很不错，应该推为文武村歌。“宜宾之高县，山河壮美似锦似绣；高县之庆岭，习俗淳朴可歌可讴。”以文武地方文化遗产请春酒为题、文学小学几十名学生集体赋朗诵又隆重登场：“春讯未至，家家尽早酿春酒；春节将临，户户争相请春酒”。纯净的童声，齐整的节奏，在舞台一侧盈盈荷田、在花漫岭漠漠原野荡漾开去。感觉有悠悠凉风吹来，像烤烧烤的太阳也阳萎了，我想蹓之乎哉的想法也悄然遁走。

主持人介绍：下面这个节目是《川剧变脸》，表演者文武四组何东。话音落下，一个身着黑色古装戏服的人，嘡嘡嘡嘡八面威风步上舞台，一个抱拳后又表演开了。我心里一颤：一介冷乡冷壤的村民，要表演川剧艺术瑰宝变脸，小娃儿玩家家吧？但看那一招一式一举一动，丝毫不逊色我N次在电视上看到的这个节目；尤其在亮相之后又变回去一次脸谱，这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于是我对陈乡长说出了我的观感：表演得真好。陈乡长说：成都西安云南都请他去表演过。哦。我沉吟道。高手在民间，想不到这样一个地方，竟然藏有龙卧有虎。

这让我惊讶，陈乡长继而说出的话，更让我震惊：我们庆岭有九家演艺公司，文武村就有五家，并且都在四组。到现在为止，文武村已经连续举办了十四届春节联欢晚会了，纯粹自编自演，自娱自乐。

新鲜吧？新鲜！这是一个有文化底蕴艺术氛围的地方，怪不得节目编排演出，一个挨一个，中间穿插互动，衔接得非常好，表演水平也非常高，我完全是“不虚此看”；解开颈子下一颗纽扣，牵起T恤下摆兜了兜风，心中很有感慨，就算中暑也值得。

《扇子舞》登台，陈乡长又我介绍开了：中间那个男的，是村主任严伟；左边那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是村支书记刘夕群。是哦，村看村，户看户，社员看干部；村里领导都隆重登场了，办晚会搞演出还愁搞不起来吗？

陈乡长告诉我，为了这台演出，乡里也曾考虑请外面的人来演，方案做出来，四五十万元。她觉得不行，还是就地取材，自己来演算了。荷花节举办地点文武，那里有几个演艺公司，让他们来承办吧。几个公司都争着来组织。怎么办？乡里叫他们坐下来商量，几家公司坐拢来讨论出一个方法，抓阄，谁抓着谁演。还把以后四年荷花节演出次序都确定好了。

公平合理，在这个小村子体现得淋漓尽致，令人感动。但最让我钦佩的，是当年没有演出的公司，不袖手旁观，更不拆台；演出的公司需要他的节目，他就把自己公司的节目拿出来。像表演《变脸》的何东，他就有一家公司。这种团结互助，相互补台的精神，特别显得难能可贵。

《打连枪》唤醒我沉睡的儿时记忆，《打糍粑》更拨动着我锈迹斑斑的心弦。据说，这个节目还是头一天晚上喊的几个村民，只来彩排了一下，今天就登台了。我边看边想，只要再稍加编排，表演动作再夸张整齐娴熟一些，跟屏山《金江号子》一样，绝对是一个能出彩的好节目。这些充满浓郁地方特色的节目，用它旺盛的生命力向我述说：只有地方的，才是世界的。

全然忘了头顶火盆一样的太阳，全然忘了中暑的担忧，正兴致勃勃饶有情趣往下看，主持人宣布，今天上午演出到此结束，这让我顿感怅然若失。随及听主持人又说，晚上还有晚会，明天还有演出，请大家继续观看。陈乡长给我补充：村里的文艺演出队还准备了很多节目，今天没有拿出来演到。为了照顾他们的情绪，只好安排明天上午再演一场。

听陈乡长这么说，我找回了一点失落感。掉头看，浩浩荷田四周游人迤迤，热闹非凡。临近田边有一朵荷花迎风摇曳，引众多红男绿女争相拍照，留下花的芳姿，人的倩影；而荷田稍远一点特别是深处的荷花，花事更热闹，花朵更艳丽，却没有人将它记录到镜头里；即便记录了，也是模糊身影，衬托背景。我知道这是地势使然。经常见电视上一些插科打诨、闲得无闲、说是娱乐人其实是愚弄人的节目盘踞，于是生出遐想：能有人来将文武村的节目，搬到更大的舞台去展示，将会是什么效果呢？唯见缕缕清风向荷田健步走来，叶与花亲密摩挲，花与叶附耳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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