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招远市张星镇垛石口后徐家村,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典雅精致的青砖门楼,精美绝伦的砖雕照壁,寿字金花木雕门楣,青砖夜明灯窝,墩实的青砖角墙,四层青砖挑檐和鱼鳞房脊下的风雨墙,几百年历史的老屋上,青砖烟囱巍然屹立,所有这些,无不彰显着胶东民居的特有风格。抬眼望去,门檐下的细泥青砖雕有鹿莲猴、喜鹊登梅、鸿雁传书等,造型精巧,寓意祥瑞,这满眼的华美砖雕,历经风雨依然光彩照人。
雕工们的精巧雕技为古村落点睛,而窑匠们的青砖则是村居的脸面。因了这青砖黛瓦,入选第二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的徐家村散发着无穷魅力。要知道,这细泥大青砖正是出自徐家村历代大窑匠们之手。雕工者今已难考,而制青砖者则可寻,且听笔者细细道来。
小徐师傅技术棒
烧窑这一行当,整个烧制过程全凭手工操作,烧制工艺既神秘又复杂,没有强壮的体魄和过硬的技术是干不了的。
烧砖先要耪大泥,用泥挖刮一块泥条摔入砖斗抹平,翻转砖斗扣出,即是砖坯。砖坯晾干后,装窑,每窑约装一万两千块。点火后两天两夜不间断地烧,烧一窑砖需松材一万多斤。第三天停火封窑口,封顶打水盆焖窑。三天后开窑。每一道工序都浸透窑工的汗水。徐家村出过好几位烧窑的窑匠,徐志新、徐春亭、徐志仁、徐连嗣、徐浇等,久负盛名的大窑匠则是徐春卫和长子徐金嗣二人。
俗话说,“看花容易绣花难”。烧砖是有诀窍的,没有师傅点拨,一辈子只能作个烧火扣砖的窑工。徐金嗣是跟父亲的师兄弟学的烧窑技术,学徒时正当年轻力壮,搅大泥、打砖坯、烧大火、装砖、出窑,眼明手快,深得师傅赏识。常年的艰苦劳作,徐金嗣练就了一副好身板、一身好技术,在黄县(今龙口)诸由观镇大河崖窑场(河崖马家),已是独当一面小有名气的小徐师傅了。
蓬莱当时有一粗莽壮汉,在蓬黄一带摔跤无人能敌。这天在大河崖窑场又摔上了,三位窑工上去,皆被他拱倒,再无人敢上场。这时,徐金嗣看火从窑口回来,上前过招。那莽汉猛扑过来,一个“黑狗钻裆”将徐金嗣掀翻。第二回合,那壮汉又一个凶猛冲撞,待他凑近,徐金嗣两手如钳,猛掐其脖颈往下一摁,“啪嚓”一声,壮汉整个头脸扎入窑土中。他爬起身又一个虎扑过来,徐金嗣稍一闪身,拤其脖,撩其腿,发力一摔,只见那壮汉如皮球也似翻滚于窑土之中。从此,那壮汉来窑场再无傲气,而众窑工也更加敬服这位小徐师傅了。
1963年至1970年,蓬莱平山窑场、黄县大磨曲家窑场先后聘请徐金嗣去掌窑。1970年,徐金嗣回本村筹建徐家窑场,并担任场长。徐家窑场所烧制的大青砖色泽纯青,规整细腻,当时的徐家大队除粮食收入以外,砖场是村集体里最大的一项经济收入。
大青砖产销两旺,邻村川林家也建窑场,学徒窑工是林玉洪、林升钦。二人学成后,第一窑信心满满,点火后不久,却塌窑了。两人慌了神,忙跑到徐家窑场请教。徐金嗣毫无保留地诚心相告:你们点火后火烧急了,把瓦激碎了。解决办法很简单,开火后先慢火慢烧,中间急火大火,最后再慢火慢烧。二人回来一试,一举成功。技术是什么?技术就是一层糊窗纸,不捅破你永远在迷惑之中。
三窑红砖成奇闻
大窑匠徐春卫在乡人眼中,憨厚寡言,他的师傅有些口吃,另一徒弟也是,师徒三人有缘,脾性相投,师徒三人虽然不常在一起共事,但师徒间情同父子兄弟。
1949年春天,在黄县大河崖窑场发生了一件奇事:开春第一窑,点火前没能祭窑,开窑一看,出的不是大青砖,全成了大红砖!那时红砖是废品,没人要的,都堆在砖场。大窑匠们寻思可能是哪个环节疏忽了,不是水盆漏气,就是火候没把握好。为保险起见,第二窑叫来师兄弟,一同烧火看火候,两人轮班严格监看每道工序。结果第二窑又是大红砖。二人纳闷不解。第三窑,特意请来师傅把关,结果又是一窑大红砖!
师徒三人自烧窑以来,从未遇过这种情况,师傅也没了办法。不敢再烧了,干脆做砖坯吧。整整做了三个月的砖坯,所有场地库房都装满了。有了前三窑的教训,重新开窑前,摆香案供奉,放鞭炮,师傅带领大窑匠和众窑工,隆重祭祀窑神。师傅亲自点火,开火后,大窑匠们心中忐忑。待开窑一看,清一色的大青砖出奇地好,大窑匠们才长吁了一口气。开窑点火,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干的,得大窑匠点火。窑上的规矩,点火不能白点,要有奖赏:两斤点心一瓶酒。每当开炉点火时,结巴师傅总叫徐金嗣:“老大!点火去!”起初徐金嗣不敢应承,师傅说:“别怕,师傅让你点,你就大胆点吧。”点火所得奖赏,徐金嗣一口也舍不得吃喝,全都孝敬了师傅和父亲。
到了1949年秋天,胶东遭遇百年不遇的台风暴雨,蓬黄招掖沿海一带,房倒屋塌,连续月余大雨连绵,砖也不能烧了。风雨过后,家家户户急需重建房屋,大青砖、青泥瓦片奇缺,结果,大河崖窑场春天所烧的废品大红砖,被一抢而空,因为缺货还卖了好价钱,窑场因祸得福,上下皆大欢喜。事后窑工们一琢磨,附会出这么一种说法:为什么春天三位大窑匠亲自把关,连续三窑烧的都是大红砖,原来这世道要彻底大变,这是“开门三联红”,来迎接新中国的诞生啊!
古法烧窑得传承
1953年,大窑匠徐春卫应京城刘家窑和潘家窑场之邀,带领徐春亭、韩桂欣、徐金嗣等一班窑匠赴京。京城这两家窑场都是北京历史上有名的大窑场,北京古老建筑的粉墙黛瓦古老建筑,建材多出自这两大窑场,龙潭湖公园就是当年烧窑挖泥所形成的巨大洼地,后成为湖泊的。窑匠们更是藏龙卧虎,非蓬黄一隅所能比,外地窑匠没两把刷子是站不住脚的。窑场的东家们邀聘徐春卫,就是瞅准了他的好手艺。
1953年至1957年北京窑场公私合营前,是大窑匠徐春卫事业最出彩的几年。窑东们既放心又放手,由他一人负责三十多个窑口,每个窑口巡视一遍,他便胸有成竹,保证每窑都不出问题,凭着丰富的窑口经验和精湛的烧制技艺,博得东家和众窑匠们的无比尊重。除了翻倍涨工钱,大窑匠在生活上也享受特殊待遇,一日三餐,都有东家及家人陪同。
在徐春卫孙辈们的记忆中,上世纪50年代在老家,银行跑储蓄的工作人员是他家的常客,定期来动员奶奶存钱。奶奶拉开抽橱抓一大把钱,也不点数,银行的人和奶奶熟稔,逗趣说:“大娘再抓一把,多抓几把。”那时口后一带十几个乡村,唯徐春卫家银行工作人员来得最勤。
过去窑上的老规矩,每年夏至前后三天,做出的瓦坯全部归窑工自己,这是窑东们对工人的一种奖励。这三天里,窑工们拼了命赶制,有些学徒窑工坚持不了,所做瓦坯便全归了师傅名下。上世纪50年代后期至60年代,窑场实行军事化编制管理,徐春卫被政府指派筹建北马窑场,为三营营长,并任蓬黄两县众窑场的窑务主任。蓬黄两县由他选派窑工,到庙岛烧砖,搞国防工程建设。
普砖用一个泥条,而庙岛国防工程用砖尺寸大,要三个泥条,窑工们按普砖尺寸放大做的砖斗,扣出的砖坯不是汰了就是塌了,总是不成型。没办法,窑工拿着大砖斗,从庙岛回来请教大窑匠徐春卫。他拿起砖斗一看说:大砖斗不能和小砖斗一样,角度要稍有一点不同,若角度一样,扣出的砖坯肯定不成型。只见他三下五除二,另外钉了一个大砖斗,说:“拿回去用吧!”回庙岛一试,果然扣出的大砖坯,不汰不塌,四角规整挺立,窑工们人人佩服说:“不愧是老把式大窑匠。都说张能李能,人家是真正实在的能耐。”之后窑工们顺利完成了庙岛的国防工程建设任务。
徐春卫带出的一大批徒弟,分散各地任窑匠。其长子金嗣、次子连嗣,嫡孙徐军、徐春,一门三代窑匠手艺传承不断,嫡孙徐春在北于庄窑场任技术主任,古老技艺代有传人。在徐家村里,除徐礼嗣家的正骨医术、洪泰家族的粉丝工艺、徐春洪家的锔漏技艺外,唯徐春卫家的烧窑技艺,传承最为有序完整。
徐春卫虽然身怀古法老传统,但特别豁达开明,嫡孙徐春每提出创新之法,众人都反对时,老爷子会说:“不妨试试,即便不成功也不要紧。我烧了一辈子窑,这里的门道都在脑子里,传授给你们,你们不死搬硬套,能灵活运用这很好。只要一门心思,肯吃苦用心干,准比我们老一代干得好。”老爷子那一双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如石如铁,这双手烧制了多少青砖黛瓦,数也数不清。他那炉火纯青的技艺和谦谦君子风范,一直为后人所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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