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宪
招远张星镇口后徐家村前街村口的石板路旁,有栋低矮老旧的铁匠铺,铁匠铺傍小河,河边有一棵参天白杨和一棵老槐树。夏日的夜晚,这里是人们纳凉说古的好地方。村中有几位会讲故事的老人,徐春国擅讲三国,徐春穆专讲狐仙鬼魂,而徐皖清老伯则专讲人间传奇。月光如水,树影婆娑,河水潺潺,流萤如星,乡邻们坐蒲团依石栏,围坐一起听老伯谈天说地,那是笔者少年时最有趣的时光。这里,整理几段老人们当年所讲的乡间武把式的传奇故事,说给大伙听听。
尼姑戏傅通
傅家桥位居招远界河以北,以村南石桥而名,是南达招城北通龙口的必经之地。每到夏季暴雨,泥沙俱下,河道逐年抬高,形成村低河高之势。为防水患,每年村里要募捐出钱出工修堤,但年年遭水淹,总也不能根治。这年雨季将临,又要每家出工集资修堤,众乡亲怨声不绝。适逢武把式傅通访师会友归来,闻知筑河堤之事,豪气顿生,告知众乡亲:今年修堤款俺一人承担,你们只出工便可。
待河堤筑到一半时,傅通手提大刀昂然而来。见河工们干活无精打采,傅通便上前与众人打赌,说俺舞起大刀时,你们向俺身上扔扬沙土,若俺身上有一粒沙,俺输,河堤不用你们修了;若俺身上没沙,你们大伙输,须将河堤抬高一尺。众人跃跃欲试,但见那尘沙飞扬,刀光闪闪,大刀似白练银龙,上下翻飞缠绕其身,果然是密不透风,沙泼不进。腾挪中,傅通估摸着河堤抬高了,再向前踏步抡刀,众人拼命扬沙,傅通劲舞刀花。是日正是傅家桥赶大集,呐喊助威声响成一片。
眼看大堤只有三五丈便可合龙。此时,黄泥沟尼姑庵的尼姑,手提藤编勾斗(装10斤粮的为升,装30斤的为勾斗)赶集籴粮,经过河岸,恰好目睹了这一幕。傅通大刀舞得正得意,突然,那尼姑一抖手,勾斗从天而降,正扣在傅通头上。傅通摘下勾斗,怒道:“是谁坏我大事?”那尼姑施礼朗朗言道:“傅师傅得罪了,偌大勾斗都扣头了,说什么水泼不湿沙打不进呢?”傅通闻听顿时羞红了脸。
原来,黄泥沟尼姑亦是武林高人,精通医道,常为乡邻治病疗伤。尼姑早知傅通武功高强,借机试他一试。俗话说:“行家看门道,力巴看热闹。”当时,傅通只顾高兴,大刀上下翻飞,只想着身前脚下河堤增高了多少,哪成想头顶被人钻了空子。傅通不甘受辱,后趁风雪之夜暗袭尼姑,终究技逊一筹,被尼姑高超武功折服。傅通与尼姑斗法的趣事,在当地民间多有流传。
川里林家陆合拳
张星镇川里林家村是陆合拳发源地,祖师爷林世春武功了得,曾被黄县丁百万聘为护院武教头之首。陆合拳的传奇故事在招、黄两地广为流传。
林世春的师父姓魏,绰号“鸭子掌”,人称“江湖游侠”、“江洋大盗”,在关东杀贪官,劫富济贫,为躲官府追捕,隐匿于山区僻壤川里林家。官府捕快及仇家多次假扮杂耍艺人,到川里林家抓捕他,都被乡邻及其徒弟机警识破,掩护他越墙逃走。
一日,烈日当空蝶蜓飞舞,孩子们在村中参天老槐树下攀爬玩耍,其中两小童为争一只大蜻蜓厮打起来,两家的爹妈看见了,也加入混战,乱作一团,众人劝解不开。适“鸭子掌”来到,大吼一声:罢手!问明情由后,斥责大人几句。古槐树下蜻蜓在眼前乱飞,只见他一伸手,一只蜻蜓便捏在手,对小童说:“你不是要蜻蜓玩吗?给你!”伸手又一只:“这只再给你!”孩子们蜂拥而上,人人伸手要,只见他左一只右一只,如探囊取物。众人看得呆了,无不惊奇赞叹。
由此,他的高超武功露了底,在四乡传开,“鸭子掌”自此开始传授陆合拳秘技。川里林家原来就有家传“罗汉短打”武功流传,“鸭子掌”的徒弟中,唯林世春得其衣钵真传。林世春后传黄县丁子成、招远赵同书,并与丁子成互相交换武功拳法,糅和三法于一炉。招、黄两脉传人称“六合螳螂拳法”,川里林家仍称“陆合拳法”。
陆合拳第三代传人林玉池,在十里八乡亦有武事流传。林玉池其貌不扬,身材粗矮,木讷寡言,虽武功在身,但从不炫耀自吹。他年轻时,在龙口港任装卸队队长。装卸队里尽是粗鲁汉子,俗称“扛大袋的”。起初,别人欺他个小,任意羞辱,他却毫不在意。林玉池的同乡警告那些欺人者:“可别惹他啊,他可一身好功夫。”众人不信。一次,来一大船绿豆。每袋绿豆200斤,扛上肩,到仓库码垛上桥板。这桥板颤悠晃荡,最易闪折腰杆。蛮汉们故意要出他的丑,让他扛两大袋,他说我扛不了。“扛不了滚蛋!”林玉池回应说:“你今天扛多少,我一定比你扛得多!”他将麻袋放倒,一手抓起一袋,上下桥板步法沉稳有力。蛮汉们见此,人人暗惊。还有一次雨天,港湾歇工,众人都聚在大仓库里闲聊,同乡撺掇林玉池亮亮功夫。林起初不肯,架不住大伙撺掇,他这才起身,拉开架势从仓房这头打到那头,这陆合拳法打得钩挂连环,拧转钻翻,闪展腾挪,凌厉如箭,震得那屋顶尘土“扑扑”下落,矫健身影与先前判若两人。大家齐声叫好。从此,没人再敢在他面前放肆,他当上了队长。解放前,他曾任招北县张星区区长,后回乡务农。
到了上世纪70年代,有一年秋天,徐家公社在口后徐家召开三级干部会,午饭后,干部们都聚在村口老铁匠铺大槐树下乘凉。远远见林玉池拉一沙耙走来,至众人面前时,站起一黑壮大汉,此人是南乡大里集一生产队长,拦住林玉池道:听说你小老头好功夫,无人能敌,亮一下俺瞧瞧。林说我哪里会,大汉说:要不咱俩比一比力气。说着将一块大石头“嗨”地一声举过头顶。林玉池说:真好力气,俺不行。拉耙绳欲走,大汉拦住不放:不比力比比高矮吧。林只到大汉的胳肢窝,大汉嘲笑他是武大郎,众人哄笑。林面无愠色,拉起沙耙健步走开。
一会儿,他拉沙耙返回,大汉又上前纠缠,不比不让走。林无奈,说:也罢,那你来吧!只见那大汉两臂前伸猛然扑来,林侧身一闪一伸腿,顺臂向右后一撇,大汉旋即扑倒在地。大汉爬起大叫:再来!伸手便抓,林不离其身,前后左右闪展,大汉总也抓不着,好歹抓着了,大吼一声奋力将林抱起两脚悬空,发力欲摔,只听“扑嗵”一声,大汉双膝跪地面如土色,林稳稳立其身后。观者连连拍手叫好。大汉羞惭满面,仍耍赖皮,就地坐沙耙上不起来。有观者徐吉堂等人劝道:他未下狠手没伤你,只是跟你耍耍,已给你好大面子啦,还不知趣,罢手吧!此事系笔者亲眼所见,只能用“精彩”二字来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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