壳里香与活珠子, □李文毅

活珠子、壳里香，不是珠宝，也不是花朵，而是毛蛋，就是已经孵化、还没出小鸡的蛋。这是招远的叫法。

大概是七岁那年，我随母亲到城里赶大集，看到人家吃毛蛋，母亲也给我买了一个，剥去一半壳，递给我。我看见是个尚未成型的小鸡，闭上眼睛咬了一口，又“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那是我第一次吃毛蛋，没觉出它有什么美味。长大后，有了胆量，反而喜欢上吃毛蛋。尤其是冬天里，买上几个毛蛋捧在手里暖和，在毛蛋的大头剥开一小片壳，用力吸食蛋内汤汁，那么鲜，那么香，像鸡汤一般。吸完汤汁，再剥掉蛋壳吞下半毛蛋，咀嚼一番，又是一阵的香，既有小鸡的肉香，又有鸡蛋的醇香。美味不可多用，吃上三两个尝尝鲜便罢，再多吃就是贪嘴了。

招远的大街小巷，经常有人挎个筐子或推个车子，兜售煮好的毛蛋。人们购买时，最怕买了实蛋。实蛋比鸡蛋硬一些，但跟毛蛋比起来，味道差一大截。人们通常是敲打蛋壳来挑选，辨听声音是实还是虚。有的小贩会备一种挑毛蛋的专门工具，是铁丝做的小铁钩。主顾们挑毛蛋，不带毛的不要，用这小铁钩捅进去，漏一个眼，便能窥见壳内有没有毛。没有毛的就当实蛋卖掉。

在当地，毛蛋还有个传说。说是有一户贫穷人家，老人得了重病，孩子为尽孝心，只好把正在孵的鸡蛋给老人煮了几个吃。想不到，老人吃了几天，病竟然好了。传说终不可信，但我想，第一个吃毛蛋的一定是穷人家。那时在土炕上孵化鸡蛋，温度一低，刚成型的小鸡胚胎就“闪”了，成了毛蛋。穷人家不舍得扔掉，便煮着吃了，却意外发现这东西味道鲜美可口，堪称美食。不能不说，毛蛋也是勤俭持家的产物。

招远人自来偏爱这一口，且只吃蛋壳完整、饱含汤汁的毛蛋，烤毛蛋、炸毛蛋等新做法并不受待见。招远有句俗语，叫“大姑娘小媳妇撅腚吃毛蛋”。因为毛蛋壳里那一汪汤水，特有营养，人们既想一饮而尽，又怕汁水溅脏衣裳，只好把头尽量放低，自然要“撅腚”。让女人们完全顾不上吃相，可见这美食的诱惑。

招远市面上出售的毛蛋是作坊专门制作的，鸡蛋在孵到十几天时，用冷水一激，便成了毛蛋。据说，孵化14天或15天的毛蛋最好吃。招远孵化的毛蛋还远销国内许多城乡，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产业。壳里香与活珠子，便是招远人给毛蛋起的“雅号”，透着当地人对这一美食的十足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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