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友如云
“拜识了闻一多、洪深、老舍,也跟王统照、孟超、李同愈等交游。坐办公室的空隙里跟着他们写点短文。约有半年的时间,曾三五熟人定期聚会,各带小说、诗或散文,大家传看品评议论。相约不吹捧,倒免不了吹毛求疵;也不自惭、自卑,说自己的作品不好,但争取彼此推敲。这就自然形成了鞭策与鼓舞,各自拼命下功夫,互争下一次或者再下一次聚会时的一点点进步。都作它山之石,切磋琢磨”,吴伯箫回忆说。
是的,除了感情,吴伯箫还认识了很多朋友,写下了一些关于青岛的散文。
1931年6月底,吴伯箫在北师大毕业,8月份曾参加留英考试,考取了第二名,但没有被录取。本来,吴伯箫答应了到济南女中去教书,“赌气不去”。他还是选择了投奔校友、青岛市党部委员秦亦文,来到青岛,任《民国日报》副刊编辑,兼任青岛大学教务处事务员。
在这段时间里,吴伯箫认识了大量的朋友,他晚年回忆道:“编辑两个半月的报纸副刊,联系一些新露头角的诗人、作家:李广田、臧克家、李辉英等,曾梦想以写作为业,挤进他们的行列。结果针对‘不抵抗’才写了一篇《黑将军挥泪退克山》,报馆就被日本浪人放火焚毁了。从此黑云压城,直到‘西安事变’,六年没见过晴天。”
之后,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国立青大(后来改名为国立山大)的工作上,当了三年的职员。通过这所学校,他认识了大量的朋友,并投入写作当中。
吴伯箫所做出来的篇章皆是描写青岛,描写他生活状态的散文。《山屋》,是他在栖霞路上租的房子,房子在福山路上还有一个院门,安居“陋室”,三面环山,“不叫它别墅,因为不是旁宅支院颐养避暑的地方;唤作什么楼也不妥;因为一底一顶;顶上就正对着天空。无以名之,就姑且直呼为山屋吧,那是很有点老实相的”,这座山屋里,最热闹的是冬天,“山屋炉边围了几个要好的朋友,说着话,暖烘烘的。有人吸着烟,有人就偎依在床上,唏嘘也好,争辩也好,锁口默然也好,态度却都是那样淳朴诚恳的”,“说一阵,笑一阵,就鞋底上磕磕烟灰,大声地打个呵欠,‘天不早了’,‘总快鸡叫了’,要走,却不知门开处已落了满地的雪呢”。
“雪夜闭户读禁书”,吴伯箫伴着“半支残烛”,写出了《岛上的季节》《阴岛的渔盐》《海上鸥》等作品,并带着它们,到王统照的书斋中,请教讨论,“在观海二路的书斋里,同你(王统照)送走了多少无限好的夕阳,迎接过多少回山上、山下万家的灯火”。王统照也记得,他们在软沙的海滨、在黑石重叠的山谷、在大公园的海棠径上,都曾相伴而行。当然,在观海二路的庭院中,他们更多的是饮“苦露”、清茗,这种交情后来持续了多年。吴伯箫将散文全都交给了王统照,希望他帮自己出一本散文集,不久抗战爆发,吴伯箫去了延安。虽然两人曾失去了联系,但王统照不忘朋友的嘱托,在上海把吴伯箫的散文编成了《羽书》集,并作序。吴伯箫是在1949年春孟超寄书给他才知道8年前朋友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
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因为《羽书》是巴金在文化生活出版社帮忙出版的,他还给吴伯箫往济南邮寄了稿费,稿费显示签收。但是当时吴伯箫并没有在济南,问题是,巴金还收到了“吴伯箫”的回信,询问加印的稿费情况。抗战前夕,作家张金寿在《北行日记》里提到他在济南见到了“文艺界大名鼎鼎的吴伯箫先生”,他描述“吴先生的两条腿坏了,勉强蹭着走,远一点路便不行”,这位吴先生还用吴伯箫的名义在别处投稿会客。对此,子张先生告诉半岛全媒体记者,他曾经专门去调查过此人,“这个人应该叫吴鼎甫,在文坛上没有名气,但他熟悉吴伯箫,也知道吴伯箫的行踪,所以冒名领取稿费,是一个落魄的文人。他小有才气,文章也写得不错,在济南的报刊上发表过不少文章”。
言归正传。吴伯箫除了和王统照交往甚密,和老舍也相交甚厚。他晚年回忆说:“在青岛,老舍是大学文学教授,而我是文学学徒,我比他小6岁,在他海滨的书斋里却是常客。他那住房进门的地方,迎面是武器架,罗列着枪刀剑戟,书斋写字台上摊着《骆驼祥子》的初稿,一武一文,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另外,臧克家等人也是吴伯箫的好友。子张先生告诉半岛记者,吴伯箫的朋友圈和梁秋实他们不太一样,“在青岛,有两个文艺圈,一个是新月派,一个是左翼作家群,吴伯箫属于后者”。
老友怀念
两度“被死亡”,一位老实人
1934年年底,吴伯箫结束青岛两年半的工作和生活,离开青岛,去了济南。但因为郭静君是青岛人的缘故,他曾经多次返回青岛,并于1935年夏天,参与了《避暑录话》期刊的创办。《避暑录话》是12位作家依托《青岛民报》创办的文艺副刊,从是年7月15日创刊,到9月15日最后一期,共出版了十期,吴伯箫发表了《边庄》《萤》《阴岛的渔盐》《秋夜》等文章。
1936年暑假,吴伯箫“去青岛赁屋居住”,地点是观象山的观象一路(平原路55号),“大房一间,月租十一金”,这里有一条小巷,半岛全媒体记者曾多次走过,长且高的台阶,使得居所视野很好,正是“晾台伫立,是可以俯瞰全市、远眺海山的”,“辰巳时候,可以看海湾里舣集的渔船,千万只船挂起千万张白帆,景象是极辽阔雄伟的”。有时会有小贩吆喝着从这里走过,如果不是附近的基督教堂钟声传来,这里是非常静谧的。吴伯箫曾经数过,一共有“六十二阶阶梯”。
在济南工作了一段时间后,1937年1月,吴伯箫调任莱阳乡村师范学校校长,与何其芳、臧克家成为同事。1937年七七事变,学校在迁移到临沂后解散。之后,经过辗转,吴伯箫又长途跋涉到达延安,任八路军总政治部抗日文艺工作组组长,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到东北任东北大学(驻佳木斯)社会科学院副院长等职。1954年春,调人民教育出版社副社长兼副总编辑参加编辑《文学》课本,兼任中国作家协会文学讲习所所长,并负责《文艺学习》《语文学习》诸刊物编辑出版工作。
吴伯箫为大众所熟知,是因为他的散文名篇《记一辆纺车》《菜园小记》《歌声》《窑洞风景》以及《难老泉》等。但吴伯箫的小说写得不多,青岛大学刘增人教授告诉半岛全媒体记者,吴伯箫是外文系毕业的,一生主要致力于教育事业,底层经历较少,而他在延安的生活虽然复杂,但他的经历不能写成小说,因此他更多的是通过散文抒发自己的情感。
这期间他曾经两次“被死亡”,一次是1943年,因为遭遇整风审查,“消息传到了‘蒋管区’,传说他已被整死,西安为他举行了追悼会”,吴伯箫因此受到牵连。还有一次是1949年7月,赴京参加全国文学工作者协会成立回到长春,吴伯箫在街头散步,在旧书摊上意外发现了《在抗日战争期间牺牲的文化名人》小册子,“却说我跟敌人作战受伤,被敌人活埋了。牺牲的时候,表现得非常英勇”,“真是活见鬼!”
吴伯箫在上世纪30年代数不清多少次到过青岛,但在辗转延安后只来过一次,那年是1965年夏,60岁的吴伯箫到南昌寻访革命遗迹,从九江乘江轮到上海,再乘海轮返京,经过青岛,与同事刘国正在青岛会面。
在青岛,吴伯箫教刘国正游泳,“吴老爱仰泳,他的胖大给他增加了几许浮力,仰卧碧波之上,转侧自如,如同躺在沙发上休息”。
1982年7月,臧克家写了一篇《伯箫的“山屋”》:
“山屋”,老友的故居,坐落山坡上,幽僻而奇突。
板门北向,脚步踏出一条小路,他在这儿写作,他在这儿读书。
“山屋”里充满泥土气味,小灯照我们对坐偶语。大海在耳边呼啸,我们的心胸窒息痛苦。
今日我重来旧地,找不到当年的“山屋”,为了一片高楼的诞生,它不惜粉身碎骨。
似乎是一种预言,此时,远在北京的吴伯箫咳血入院,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老友在青岛怀念他,或许他也能依稀记起在青岛山屋、居室里的点点滴滴,那里曾经有他的孤寂、友情,有才思泉涌,更有他爱情的见证,只是,他不能再次回到故居。是年8月10日,他没能挺过来。
纵观吴伯箫的一生,子张先生说,先生的朋友们给他一个统一的评价:他是一个正直的老实人,一位低调的好人,用洗练的文笔,看似轻描淡写地刻画着他深厚的情感,他爱国,爱家人,对朋友很仗义,却从不张扬。
百花苑里,吴伯箫端坐长椅上,用慈祥的笑容迎接着游客,这是一位著名散文家留给青岛的一抹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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