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山去 往事如昨

林春江

在栖霞，赶山（会）的日子就是节日。小时候，有一个山会最让我魂牵梦萦，那就是凉水湾。

印象中最深刻的一次，是有一年学校为了迎接上级检查，没有放假赶山。我很沮丧，不情愿地挪到学校，老师安排我扫校门口的水泥路。我和三个同学草草扫完，将大扫帚丢到路旁的水沟里，用落叶和碎草遮起来，随后，撒腿就跑，一口气奔到四里地之外的凉水湾。去后才发觉没带钱，翻遍衣兜裤兜，四个人，总共搜出五毛钱。

我们在拥挤的人丛里钻来钻去，被挤得东倒西歪也觉得开心。绚丽的的确良衬衫，筒状的喇叭裤，椭圆形的糖豆，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实在是比枯燥的课本要吸引人。逛累了，花四毛钱买了四只糖葫芦，又大又红还没核，酸甜可口。毕竟心虚，逛了一会儿，我说，咱回去吧。同伴们贪婪地啃着糖葫芦，吃得满脸都是糖渣，“嗯嗯”点头称是。返回的路上，脚步很慢，不时回头张望，去赶山的人群有增无减。忽然，眼尖的王东大喝一声：“老师！老师！”我们大惊，不约而同地飞奔到路旁的桥洞下，藏了起来，待老师走过去后，才敢爬上来。返回学校后“投案自首”，老师逮住我们，好一顿训，回到家，又被爸爸妈妈摁在地上，“混合双打”。

高中学习紧张，从来不放假赶山，同学们暗恨不已，可又无可奈何。那年山会，同桌约我中午到镇上赶山。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小心翻过学校西门的尖尖的铁栏杆，看到前面络绎不绝的“大部队”，如释重负。到了镇上，我吓了一跳，四通八达的街道上，人流如潮，物品琳琅，同桌笑着说：“傻了吧？这是大镇，紧靠204国道，物阜民丰，很热闹的———走，我领你瞧瞧！”我一直觉得凉水湾是很大的山会了，而今，才晓得自己是井底之蛙。我们踏进人流中，立刻被淹没。不知过了多久，居然没有走出来。同桌抬起右腕，瞅了一眼手表，说道：“不早了，我们回吧。”我瞥见路旁有个卖油条老豆腐的，就跟老板要了四根油条，两碗老豆腐，招呼他坐下。他爽快地坐在长条凳上，嚼着油条，喝着老豆腐，吃完抹抹嘴，赞道：“哎，好吃！”确实，油条金黄松软，老豆腐嫩滑爽口，实在好吃，以后我再未吃过这样的美味。

高三时，我转学到另一所中学，它的前身是胶东国际和平医院，坐落于灵山脚下。那年灵山山会，学校大发慈悲，放了两节课的假，班主任再三告诫我们要结对游山，以防走散。我偏偏单独一个人去了。踏着青条石铺砌的小路，开始走得很轻松，慢慢的，人流越来越密集，路边的小贩扯着嗓子吆喝。走了三四里路的样子，看见一个偌大的广场，还有几尊浮雕，广场北面是胶东英雄纪念馆，想进去看看，可惜人流如织，万头攒动，无法行进。只好爬山，中间那条正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从右侧拾级而上，台阶粗粝，山上栽满松柏，苍翠葱郁，料峭的春风掠过，松涛阵阵，在耳边回响，行人稀疏了一些，路旁卖面包香肠的小贩起劲地兜售。不予理会，继续爬山，终于登顶，眼前矗立着巍峨的胶东烈士英雄纪念碑，四面镌刻着无数的英烈名字，我仰望着，内心不禁肃然起敬。战斗英雄任常伦的铜像傲然挺立在东侧，眼神炯炯，手持钢枪，护卫着秀丽的江山。环顾四周，青山绵亘，曲折蜿蜒，一直延伸到天际。远处牙山的三个锯齿大牙清晰可见。下山时，小径太多，颇费了点周折。回到学校，正好赶上午饭。同学们欢声笑语，独我默然不言。

对山会情有独钟，不仅是喜欢人多热闹，喜欢接地气的市井气息，更因为它是社会的缩影，阅人知世，洞察疾苦，由此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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