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先队员扫墓来

衣成龙

我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每年清明节，老师都带着我们去祭扫烈士墓。

清明节前十几天，学校军乐队就开始排练，有的练军号，有的练打鼓。清明节前两天，老师就叫高年级的男同学到山上去砍一些柏树枝，又去砍一些桕条。老师和我们一起动手，把枝条编织成一个个圆圈，用麻绳把柏树的枝叶牢牢地捆绑在桕条圈上。学校买一些红、黄、白色的纸，叫心灵手巧的女同学做成纸花。有的女同学怕自己做不好，就回家让母亲帮忙。花圈上，那些白色的花朵最让人过目难忘，宋原华老师还在白花上喷洒了一些红钢笔水，象征着烈士的鲜血，正像她教我们唱的：“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鲜花掩盖着烈士的鲜血……”

我们村是有名的八路军抗日根据地。1939年春天，八路军胶东五支队后方医院、牙山兵工厂都驻在我们村。日本鬼子经常下来偷袭、“扫荡”，很多八路军战士在与鬼子的战斗中牺牲了。我记忆最深的有营长胡海峰烈士，栖霞市桃村镇清香崮村人；连长杨盛春烈士，掖县人；罗森烈士，抗大教师，香港人；王杰烈士（女），黄县石良集人……更多的，是无名烈士。

清明节这天上午，我们很早就来到学校。我们是完全小学，学生很多，队伍很长，除了老师，随行的还有一位在村里德高望重、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英雄。我们浩浩荡荡地向高山上的烈士墓走去，到了烈士墓前，军乐队奏乐，敬献花圈，行少先队队礼，默哀三分钟，抗日老英雄现场给我们讲述他亲身经历过的战斗场面……最后，我们高唱《少先队员扫墓来》。这首歌，深深地刻印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脑海里，我至今仍可以一个字不差地唱上来：“山鸟啼，红花开，阳光照大路，少先队员扫墓来。墓前想烈士，心潮正澎湃，意志如长虹，气节像松柏。头可断，身可碎，钢铁红心色不改。东风吹，松枝摆，凝望烈士墓，烈士豪气依然在。革命传家宝，一代传一代，今日红领巾，正是第二代。革命火，传下来，朝阳花儿开不败。”

回到学校以后，老师接着给我们讲刘胡兰、黄继光、董存瑞，给我们讲长沙堡阻击战、战斗英雄任常伦和日本鬼子拼刺刀……并给我们布置一篇缅怀革命烈士、继承革命传统的命题作文。年年清明节，年年祭扫烈士墓，这仪式，对我们这一代人产生过极其深刻的影响，永远不会忘记。即使是六十多年以后的今天，每到清明节，我自然而然想起的，仍是当年那一幕。

长大了，我当了一名教师，每年清明节，一如既往带领学生祭扫烈士墓。每回给烈士们的祭悼词，我都怀着敬仰的心情亲手撰写。再后来，我调到乡镇工作。1988年清明后的一个星期天，我和几个同事一道去马石山祭扫烈士墓。马石山上，安息着在我们村住过的后方医院院长夏云超烈士。夏云超院长当年就住在我家，我父亲衣凤池是一名教师，是很早的地下党员，两人素有交往，感情很深。1941年日寇春季“大扫荡”，后方医院转移走了，父亲事后听说夏院长在马石山牺牲了，非常怀念他，叫我抽时间去看看他的坟。在马石山上，我找到了夏云超院长的陵墓，他是北京大学医学系的学生，荣成人，牺牲时年仅25岁。那天，我们采来了一些松柏枝叶和映山红，精心编了一个花圈，献在烈士墓前。

又到清明节，烈士墓前，相信一定少不了那童稚的面孔，一定会再次响起那铿锵的誓言。传统代有传承，民族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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