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吃派饭, 王光禄

读了“烟台街”版3月10日刊登的《吃派饭》和5月28日刊登的《再来一碗》，不禁想起俺们村当年吃派饭的两个故事。这可是真人真事，是村里流传几十年的经典段子，忍不住来这儿说道说道。

第一个，有点恶心，有洁癖的读者就别看了。俺村是蓬莱市潮水镇富阳耿家，当年的名称是蓬莱县淳于公社耿家大队。村里有户人家，村里人都说：“这家没法进门儿，进门儿没法下脚，端碗没法逮饭（吃饭）。”因为这家的主妇是个特别懒惰、邋遢的寡妇，从不知道收拾家，鸡在锅台上屙屎，鸭在茅坑（旱厕）边吃睡，猪狗屎尿满院子都是，屋里茶几、大小柜上厚厚一层落灰，手指一划拉都能写字。她本人呢，长指甲盖里全是灰，眼屎巴巴糊满眶，几乎天天不梳头，经常脱鞋抠趾缝。

这样的人家，生产大队平常基本不安排先生（教师）或者公社干部去她家吃派饭。这一年，村里又来了公社干部，正赶上麦收时节，大队干部安排张家，张家说现在太忙顾不得；安排李家，李家说最好能停几天再说，实在派不下去，只好安排去她家，理由是“你家从来没有安排过饭”。

大队干部一再嘱咐那位主妇，家里屋外和本人的卫生都要讲究好了，要当成政治任务来完成。

别说，她果真行动起来，不但收拾了卫生，还烀了苞米面饼子，熥了小咸鱼，熬了浓糊米汤（苞米面稀饭），整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开饭了，公社干部刚咬一口饼子就皱起眉头：“大嫂，你家饼子咋一口胰子（肥皂）味儿？”她愣了一下，旋即说：“新粉的苞米面儿，我还放了黄豆面和豇豆面，可能味儿就串了。”那位公社干部勉强吃了几口就丢下了碗筷。

第二天，大队干部上门来问她那饼子是咋回事儿，她大腿一拍：“你交代过我要好好收拾卫生，我就剪了手指甲，还用胰子反复把手上的灰都搓干净了，结果忘记倒水，就着脸盆调的面……”

据说那公社干部一周后听到了真相，呕得苦胆水都吐出来了。

第二个故事，和穷日子有关。那年月谁家都穷，吃鸡蛋这样的美事，除了端午节、坐月子、家里来客，再就是孩子生病时才能享用。村西有一户人家，那天轮到安排先生的派饭。争强要好的女主人不敢怠慢，东家借、西家问，却没弄到一丁点儿肉，只好拿出笸箩里的四个鸡蛋，炒一盘开春的头茬韭菜端到了炕桌上。

当时她家儿子才五六岁，倚着门框眼巴巴地瞅着先生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地夹那金黄金黄、香气扑鼻的炒蛋，越看越馋，越看越生气，不时咳嗽两声儿。“大嫂，孩子嗓子咋了？”“没事儿没事儿。”女主人感觉挺不好意思，赶紧把孩子赶开了。

没一会儿，那孩子又拿着苍蝇拍进来乱挥舞，先生问他干什么，他说“满屋都是苍蝇，我来打苍蝇”。先生当时就笑喷了，“这才过冬天，哪来的苍蝇？”孩子悻悻而去。

又过了一会儿，瞅着妈妈外出抱草的空当，小家伙又抓了把葵花籽凑过来，边吃边吐皮儿，一下一下故意往高里远里吐，直到吐进菜盘子里。正当先生尴尬地瞅着菜盘不知所措时，女主人进了屋，一眼就明白了孩子的企图，不管那么多，一把拽过孩子好一顿揍腚！先生见这场景，饭是没法再吃了，推开碗筷下了地。

事后，女主人把剩下的小半盘鸡蛋炒韭菜端给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小家伙就着眼泪，几口就吞下去了，抹抹嘴巴，很是知足：“幸亏刚才吐了瓜子皮，要不那先生会把这菜吃光的———挨顿揍也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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