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篾菜包子吮指香

王光禄

这“细篾菜”，是我按照老家蓬莱市潮水镇淳于一带的叫法说的，它的学名叫麦瓶草、米瓦罐，南王街道的人叫它灯笼草、灯笼棵，蓬莱的大柳行镇、刘家沟镇的人叫它香油瓶，还有的地方叫它面条菜、卤儿面、净瓶、看麦草、屎包笼等。虽然叫法各异，褒多于贬，但实际上它就是与麦苗儿伴生的一种植物，既能开出漂亮的花儿，也是供人畜食用的上好野菜，近些年来偶见有人小片种植，成为菜园里的一道美丽风景。

发现它的花儿静静地开放在城区某处菜地里的时候，我异常惊喜，多少回忆奔涌而出，以致我产生了某种错觉：它，何尝不是我们70后一段难忘的过去！

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刨菜、拔菜是几乎每个小学生放学后必做的营生。这刨菜、拔菜包括多个意思。一是勤工俭学，刨的菜是白苗蒿、老骨藻、茵陈蒿，需要择净晾干上交到学校抵顶摊派的任务。二是喂猪喂鸡，每家每户圈里养猪、栏里有鸡，野菜喂养容易上膘而且节省饲料，菜的目标相对宽泛，鬼针头、石田谷、马齿苋、灰灰菜、道道车、刺儿菜，只要不具特殊气味的，都可以采到篓子里拐回家。三是供人食用，主要包括苦丁、壮壮丁、曲梅芽、蒲公英、荠菜、扫帚草、蓬蓬棵、狗蹄子、百尺面、播娘蒿、小贼蒜等。当然，还有这细篾菜。

细篾菜通常长在田垅里，与麦苗一起生长，但前期多隐蔽在绿色中，临近开花时节才会像竹笋一样极速拔高，继而在各枝杈的顶端开出五瓣紫红的小花，花瓣下端所连接的，是一个大肚花瓶状的锥形长筒，花谢后这里就储存起比小米粒还细微的白白的种子。人们之所以给它起那么多好听的名字，想必也是有着原因的。叫它“细篾菜”，应该是从叶型特征来说的———柳叶一样细长，表面披有短毛但相对光滑，就像苞米秸皮劈出来的细篾儿一样，极具修长而流动的美感；长在麦地里，花瓶一样的草，因而唤作“麦瓶草”；米粒般的种子储存在瓦罐样的大肚里，便唤作“米瓦罐”；那储存种子的花瓶，又极像半透明的绿色灯笼，所以又叫“灯笼草”、“灯笼棵”；开花带点清香，用油罐一样的肚子来储存种子，叫做“香油瓶”。正是劳动人民的无限智慧和充分想像力，普通的细篾菜才被浪漫地赋予浓浓的“文艺范儿”。但是一定要知道，暴出骨朵的细篾菜已经老艮不能采食，因为植物纤维太多，而且鲜香全无。刨也罢，拔也好，都需要在它整株起身前动手。最妙的是，开春浇过返青水后的一周左右时间，去拔麦地里的野草野菜，一把一把搁到地垅上，回头直接在这些菜草里拣出它，既除了草害，又得了美食，真正的一举两得。

用细篾菜做出的美食，滑嫩爽口，鲜中微甜，堪与马齿苋、柳芽儿、槐树花媲美。祛除根部的泥土，择净老枯枝叶，开水里一焯，凉透和上蒜泥，就是最简单的一道菜。也可以“攒炖沫”，就是葱末爆锅后，把洗净的原菜直接摁到锅里，添上适量生水，倒入搅拌好的豆面糊，加盐烧开就成。要是再配上肉丁、撒把虾米或者打几个生鸡蛋进去、那真是能让你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当然，农家最惯常的做法，是用细篾菜包包子、包饺子，那肥肉块的香味儿与细篾菜的鲜味儿充分混合，吃完包子怕要连手指缝里的汤汁都要咂索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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