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烽合
·家教·
“迫于生计”,我平生第一次做起了家教。
妹妹马上升高二了,需要补习数学和物理。我们约定每隔两三天上一次课,一共上了11节课。
我从车库积灰的箱子里翻出高中时的教辅,从网上下载来2020年的新高考题,便开始了我野蛮的准备工作,一如我高中时做题的野蛮——我希望尽可能地化解妹妹的困惑,却不知见效如何。每当审错题,妹妹便会咕哝起来,我就又想起当年我踩过的深坑;每当卡在大题的某一步,我便静默一会儿,再尽可能具象地讲一遍,脑海里却时不时浮现出自己第一次碰到这题时的场景……
就这样,白天学车,傍晚跑步,晚上家教,我度过了我的8月份。
时不时地,我会觉得有些惭愧——我是不是真的帮助妹妹提高了?还是只是在自顾自地讲?或许是因为我高中时荒废了一年而后奋起直追太过辛苦,又或许上大学后我太过懒惰,我总会有种“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的共情与羞耻。但应该,这种日子也不会久了——我也即将要面临升学的压力了。
希望两年之后妹妹能考出一个好成绩。
·驾驶·
刚开始练车的时候,觉得教练生性乖张,总是没事发脾气。后来练车练久了,摸清楚教练的脾气了,觉得他还蛮负责任的。教练再骂我的时候,我也就不怎么解释了,只目视车前方,气定神闲。这时,教练就会从金刚怒目切换到满脸不屑:“你不用在那儿咔吧个眼儿弄得跟人儿似的!”
教练骂人是一绝。时间久了,连我愤愤时也会学着教练的风格。这骂人之绝,主要集中于不带脏字的嘲讽或者暴雨梨花般的奚落。他可以骂你骂到你禁不住笑出来——
“你就不用关转向灯,回来我们一起等它自己灭了!”
“你哪能看错点儿!肯定是我看错了,我开了这么多年车哪能比得过你!”
又或者,他可以一刻不停地挑你的毛病,让你哑口无言。印象里,一位好久没来练车的学员被他足足说了十几分钟都没停嘴。教练愤怒时的样子?哦,不提也罢,毕竟被他一巴掌“忽”在胳膊上或者被他用食指狠狠戳在头上的滋味并不爽。
科目三考试前,四天中有三天,教练带着我们开一个小时路跑到驾管所附近,排在蠕动的贪吃蛇般的教练车们后面,模拟考试。我们四个学员轮着开一下午,教练因为痛风腿脚不灵便,待到返程时,他总要好不容易才能从副驾驶位挪出来。得知我晚上还要做家教,教练以他一贯的嘲讽语气说道:“就你那脑子,教别人能反应过来吗?”然后又开玩笑说明天就要打电话举报我不交个人所得税。
天色一点点变暗,五个男人坐在一台车上,不怎么说话。车在下班的车流里穿梭,朝着日落的方向前进。我想,教练年轻的时候一定很迷人,雷厉风行,就像他开了35年的车一样。
·奔跑·
居家8个月,我的体重变化呈开口向下的二次函数变化趋势,只是斜率略有不同。在到达92公斤的生平之最后,我痛定思痛,终于重又掉下80公斤大关。我想,这与奔跑是分不开的。那些金光闪闪的、在海边奔跑的日子。
夏天不期而至,烟台的落日逐渐进入“高中时刻”。而从家里步行出门,5分钟便是海,奔跑也便有了浪漫的理由。
沙滩上尽是玩沙耍水的人,我索性脱下上衣光着膀子跑;后来跑多了形成习惯,基本出了小区走到防风林边上我就开启“膀爷”模式。起初担心会遇到高中老师或同学家长,后来发现不过是杞人忧天。后来和阿文一起跑步,为了节省时间,我们约好去程我跑他骑车,返程我骑车他跑。每当我在三千米末尾拼尽全力冲刺后,都会气喘吁吁地迎来阿文推来的车。阳光不很强,海风不很凉,汗,酣畅淋漓地从毛孔里冒出,却迟迟不蒸发,黏黏地糊在没穿上衣的胸膛上、后背上和肱二头肌上,暖暖的。
或许在未来的日子里,除了清华园里的紫荆操场,我可能再也不会在一个地方跑这么久的步了。
·病痛·
妈妈的腰闪了。于是妈妈不干活了,趴在床上看俊男靓女直播带货。妈妈不干活了,却看不惯家里的活没人干,于是没躺几天就又挣扎着爬起来操持家务了。
自从姥爷生病,妈妈开始格外在意家里人的身体,力争要把一切疾病都扼杀在摇篮里。妈妈带着爸爸、姥姥、姥爷一次次体检,给我们普及各种养生知识,告诫我们各种行为对身体的不利影响。
妈妈刚刚闪腰的那两天,几乎只能躺在床上。每次要吃饭,她都得一点一点挪动着下床,僵直着身子以免活动到腰。从地上拿东西就更遭罪了,几乎是通过直着腰下蹲来够到目标的。一番死马当作活马医之后,妈妈最终选择让一位中医上门推拿。
之前,每次妈妈勒令我早点睡、保护眼,我总是不以为然。“会当水击三千里,自信人生二百年”嘞!在同龄人里,我就几乎没见过身体像我这么“抗挫挫”的。妈妈便十分愤愤地自己去睡了,坚信我一直在透支身体。第二天早上看到床头的台灯还亮着,妈妈便知道我又是熬夜不小心睡着了,叹气,却也无可奈何。
离开烟台前去看牙,医生说我的智齿该拔了,否则两三年内后槽牙就要保不住了。对自己的身体,我突然不那么自信了。
·生死·
离开烟台前两天,我又去了姥姥家。在门口等了好久姥姥才开门。姥爷去小菜园拔菜了,姥姥便躺在床上翻着手机等红包。姥姥耳朵不好,我使劲拍了几下门之后,姥姥才踱着小步子、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着头来开门——姥姥把我当成了忘带钥匙的姥爷。
我来了,姥姥是一定要去市场买肉串的。姥爷还没回来,我便在家里四处转转,看看这套老房子。5岁前,我一直住在姥姥家,家里的摆设都熟悉得要命。后来因为姥姥姥爷时不时去大连带弟弟,家里便也时不时地空置下来,时间久了便自带了一股荒凉的气味。
夕阳被西山和长云一点点遮住,家里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姥爷回来时,我和姥姥已经在做饭了。家里人都不让姥爷去种菜,说得不偿失,流半天汗也种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姥爷不管,姥爷就是隔天坐着单程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去种菜。姥姥踱着小步子去看姥爷摘回来的菜。“玲儿昨天夜里死了,睡死了。”姥姥一边扒拉着菜一边对姥爷说。“她挺年轻啊,约莫着就比我大1岁吧?”姥爷思索着:“那今年是72岁吧。”“早上宝雷叫玲儿起来吃饭,怎么叫怎么不起来。过去一看人都硬了……今天上午火化了,把宝雷给难受的……还说回来骨灰撒到海里面就行。”
见我在听,姥姥突然反应过来,冲我说:就是那个你去过他家的姥爷。
哦,宝雷姥爷我见过的,就在寒假回家写冯务中老师的“毛概”课程“家族史”作业的时候,我专门去找他做过访谈。昨天,他老婆去世了。
姥爷又接口道:“这样多好,一点罪不用遭。”吃完晚饭,姥爷又说了一遍:“玲儿真是有福啊,啥也不知道就睡死了。”
不知道为何,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却给返校前的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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