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琐记 菊花枕

□许光

睡了几年的菊花枕，可菊花都不是我采的。以前每年秋天，总是父母分几次上山采摘，晒干，缝好，然后每年送我一个，让我安得其香。尤其是来烟台后，每次回家都来去匆匆，就更没时间陪父母到山上采野菊花了。

一直怀念那几年陪父母到郊野采菊的情景。尤其是有一年去东郊山上，采着采着，恰巧采到村民围起的菜园篱笆前，父亲抹抹额头的汗笑着对我说，真是应了陶渊明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了。我记得当时心中还涌出一股酸涩，看着父亲花白的鬓角，知道他明年就要退休了。

退休后父亲，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刨根问底，引经据典。一直记得去年父亲送我菊花枕时，还特意向我介绍好处，他说:“菊花枕可是在《本草纲目》里都有记载呢，菊花可‘作枕明目’。山上的菊花有黄菊和白菊两种，黄菊花枕可防风热外感，白菊花枕可养肝明目。”于是，父母每年送我的菊花枕，成了温习与复习挚爱亲情的媒介。每晚入睡前，我总习惯先侧身闻闻那沁人心脾的野菊香气，心中升起阵阵暖意，多了一份对远方父母的深深思念。

可是，就在前几天，母亲突然说身体不太好，父亲的眼睛也越来越不听使唤，去不了远地方的山，就不做菊花枕了。那一瞬间，我的眼睛定格在母亲缓缓拾掇东西时微驼的背，以及戴着花镜在家里破旧的写字台前吃力看报的父亲，我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不知不觉间，这个我日思夜想的家，已处处弥漫着陈旧的味道。我知道，这个从今年起不再做的菊花枕，这个透着父母默默的爱的菊花枕，是父母年迈，步入了花甲之年的标志。

晚上回家，我一个人静坐在漆黑的书房里好长时间，回想着母亲的那几句话，回想着父母的老态，心里透满了深深的愧疚。

或许，我可以安然接受那些自以为是，难以自圆其说的理由？如，所谓的离家较远，工作重压，人际应酬，房子装修……但这些都能成为回家少，没尽心照顾好父母的托辞吗？苍白，而且无力，有些理由甚至完全就是借口。无论如何，我清醒地知道一个事实:从今年起，我再也不会有父母亲手做的菊花枕，再也不会每晚通过菊花枕来感受亲情了。

我想好了，无论如何，在今年秋天山菊盛开的时侯，我要上山静心采摘野菊花，送给父母两个干爽而厚实的菊花枕。而且从今以后，我一定有空就多回家看看，陪陪年迈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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