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介绍山东美种烟种植情况的文章,主要内容为烟草种植、烘烤及收购、运销情况,极少关注烟农劳作的辛苦和遭受的剥削、压榨。上世纪30年代初,从潍县城走出的青年学者刘阶平,利用回家探亲的机会,到二十里堡深入调查,揭开了收烟公司利用种种手段操控价格、算计烟农的内幕。
二十里堡发烟位居各站之首
包括二十里堡、坊子一带在内的潍县南部地区所产烟草,以“潍县烟”称名国内,而潍县烟又成为“山东烟”的代名词。达官贵人、名绅大佬们嘴里叼着的哈德门、仙岛等名烟,便是英美烟公司以“潍县烟”烟丝制成。
家乡所产烟草名声在外,报刊所载多为外国烟草公司如何服务烟农,如赊种赊料,指导烘烤;种烟获利如何丰厚,烟农们怎样竞相趋利、弃粮种烟。即使有报纸披露烟农之难,也仅仅是蜻蜓点水。烟农真实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1933年冬初,南开大学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刘阶平趁回家探亲的机会,到烟农中间深入调查。
刘阶平原名刘廷芳,1906年在潍县城海道司巷出生,曾就读烟台益文商业专科学校,1931年毕业于上海国立中央大学商学院。刘廷芳上大学后,发现自己与著名学者、燕京大学神学院院长兼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刘廷芳重名,遂改为刘阶平。
此时,年仅27岁的刘阶平已在报刊发表过多篇学术文章。1931年,在《东方杂志》刊发《杨氏海源阁藏书概况与劫后之保存》;1932年,在《国闻周报》刊发《潍县高氏上陶室砖瓦保留沦亡纪略》《潍县高氏上陶室砖瓦保留沦亡纪略(续)》及《潍县高氏上陶室砖瓦考释》;1933年,在《东方杂志》刊发《木皮词的作者考》,在《国闻周报》刊发《蒲留仙先生的全部遗著》。
刘阶平将在家乡了解的情况写成调查记《形形色色说烟村》,发表在1934年8月出版的《申报月刊》上。
文章开篇写道:“说到这纸烟的烟叶,大都知道是山东的特产。产烟叶的区域,就是从潍县到益都一带。沿着胶济路线的坊子、二十里堡、虾蟆屯、辛店、谭家庄、杨家庄,遂形成这一带烟区的散集中心。每到秋后,洋商、华商的收烟叶厂,便星罗棋布地设在这一带的散集中心区。中国南洋兄弟烟草公司、英美烟草公司并建有宏壮的熏烤烟厂。说到烟叶分发的地点,是遍及上海、天津、汉口和哈尔滨等地。近年潍县一带的烟叶出口量,已达三千万磅,总值在五百万元以上。说到熏烤烟叶,单就虾蟆屯到辛店一段,据财政部报告,二十一年度的总收熏烟税,竟达一百余万元的数目!这样惊人的产量,自然这一带的农村,堪称‘烟村’了!”
的确,据1934年出版的《胶济铁路沿线大宗货物集散概况》记载,1932年胶济铁路各站发送烟叶数量为:黄旗堡4818吨、虾蟆屯1602吨、坊子3230吨、二十里堡13312吨、潍县1787吨、谭家坊855吨、杨家庄3026吨、辛店7471吨,二十里堡车站以超过万吨的数量,位居各站之首。
欺骗压榨烟农手段花样翻新
“这些烟村的烟农,从种烟、调理烟、看烟、收烟,直到烤烟、捆烟、车推烟、肩挑烟,到最后跑进收烟厂,半年工夫和烟纠缠!”刘阶平首次详细披露了烟农们的辛劳与悲酸。
生意场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奇奇怪怪的现象会发生。现实逼迫老实巴交的农民学会了“聪明”。收烟季节,烟贩以比大英烟公司低的价格,向烟农收购,转手获取中间差价。烟农很快明白了,仅仅省去了到大英烟公司二十里堡烤烟厂排队的工夫,却白白丢了不少钱。“发洋财,种洋烟,还是找洋人最妙”,于是,烟贩再上门来收烟,烟农不卖了。
不长时间,有些更聪明的烟贩又想出了新招:在他们收烟点的门前或所住的客栈,挂出一些千奇百怪的招牌,什么“老八大公司”“上海可四洋行”,打着洋人的幌子忽悠烟农。有点资本的烟贩来了个更绝的:一月拿出几十元来,雇一个白俄——在俄国革命和苏俄内战爆发后离国的俄裔居民,冒充大英烟公司看烟的洋技师。这些来中国做生意、卖惯了胰子和毡子的白俄,先去“观摩”洋技师的作派,然后模仿他们的神态和架势。这一回,真把烟农唬住了,他们把烟卖给烟贩后,还发一通议论:“这家洋行的洋人,架子太大,说不定是掌柜的呢!”
刘阶平来到大英烟公司二十里堡烤烟厂,只见大门口外,烟堆排成长长的几列。一堆烟叶旁,总有两三个烟农看守。看烟的时候一到,翻译领着洋技师来到烟堆前,一个一个挨着查验。洋技师嘴里叼着香烟,并不开口说话,“学我国星相家一派的风度,闭着嘴用笔答”。洋技师看过一堆烟,在这堆烟的白卡片上用笔划拉几个英文字母或阿拉伯数字,一旁的翻译立时扯着嗓子翻译出来。如果是写的“y2、35”,翻译就喊:“二等黄呀,三十五——元呀。”
收烟是言不二价的交易,收烟公司定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容不得烟农讲价。如果烟农认为价钱不合适,可以不过磅,明天再来,也许价钱提高些,也许价钱更低了。刘阶平写道:“这又是洋商的一时高兴,和烟农的一年命运吧!”
“戏法人人会变,各人巧妙不同”。收烟季节,各家公司之间,公司与烟贩之间,烟贩与烟贩之间,竞相斗法。“结果总有一家胜利,烟农集中这家去了。惨败的数家,自然要坐守空厂,门可罗雀,最后关门大吉,另卜吉地”。这时,烟农集中的收烟厂便慢慢将烟价放低。烟农想要到较远的一处集散中心卖高一点的价格,但细算账,搭上往返路费,多赚不了几个钱,说不定等赶到那里,那里的烟价也压低了。烟农只好忍痛割肉,将存烟卖给他们。
“单说一架烟磅,那就是一个万花筒,也可说是一件千变万化的法宝”。在收烟公司方面,过磅的磅秤是一个法宝;对烟农来说,这可是一个害人的魔鬼。刘阶平举例说:“什么‘压磅’‘提磅’,上下其手的妙法太多,真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神秘。”所谓“压磅”,就是在磅秤上做手脚,将烟叶的重量压低,少付烟农烟钱。“提磅”究竟如何操作,刘阶平没有进行说明。无论如何,吃亏的总是烟农。这些忠厚老实乡下人的血汗钱,不知不觉流进洋人及中国买办的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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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陶室砖瓦追回刘阶平详加考证
论砖瓦者,必宗秦汉,秦汉砖瓦从文字、历史、艺术诸方面皆有极高的研究价值。清代秦汉砖瓦的收藏大家不下20人,高鸿裁积30余年,搜集海内外秦汉砖瓦1000多件。他将其中精品500多件拓成一部《上陶室砖瓦之捃》,共12卷。
高鸿裁(1852~1918),字翰生,一作翰声,室名辩蝉居、上陶室,旧潍县西关人。他的父亲高庆龄酷爱金石、古印,晚年与族侄高嘉钰、儿子高鸿裁共同考订、撰编《齐鲁古印捃》。高鸿裁自幼从父教,好古文,嗜金石,既长益笃,古砖瓦收藏与研究卓有成就,除《齐鲁古印捃》与《上陶室砖瓦之捃》外,高鸿裁得于濂芳所藏汉魏古印,集成《齐鲁古印捃补》1卷;将收藏的历代墓志铭拓片编成《历代志铭征存目》2卷。
高鸿裁去世后,因家庭生活困顿,高夫人开始变卖所藏之物,维持生计。1931年夏初,一日本人托一华人,趁高氏家族经济窘迫之际,以1600元将上陶室砖瓦精华购去。这个日本人先挑出属上上品的秦砖两方运回国内,又将其他砖瓦装了七大箱,假称为玉石玉器,搭乘胶济铁路列车运至青岛,在青岛火车站被扣留。
一直关注高鸿裁藏品的山东图书馆馆长王献唐闻讯,急电与青岛市政府沟通,派专人赶赴青岛交涉。经多部门联合查验,这七箱秦汉砖瓦包括:第一箱长方砖50块、小长方砖7块;第二箱大小方砖145块;第三箱圆形瓦端174包;第四箱大小砖66块;第五箱大小砖89块;第六箱长条石碣1块;第七箱方形残碑1块。
正准备将这些文物运往济南时,日本人出来阻止。经过再三交涉,日本人方才罢手。之后又遇雷雨天,不得不暂存青岛火车站。雨停天晴后,装车运往济南,由山东图书馆收藏。
上陶室500多件精品砖瓦失而复得,当时各大报刊皆有报道。鉴于报道记述多有遗误,刘阶平根据《上陶室砖瓦之捃》一一核对,心里仍然感到不踏实。刘阶平求助于王献唐,王献唐将上陶室500多件精品砖瓦清册交给他参阅。刘阶平如获至宝,按照清册所记再行考证,最终形成数万字的《潍县高氏上陶室砖瓦保留沦亡纪略》《潍县高氏上陶室砖瓦保留沦亡纪略(续)》及《潍县高氏上陶室砖瓦考释》,天津《国闻周报》分数期予以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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