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少杰
小时候,我从福山老家来烟台,看到爸爸单位门口的马路两边有浅白、灰绿色的花皮树,树上满是带齿牙的掌状树叶,还生长着无数串活泼的悬铃,矮处枝叶间垂下串串绿色毛球,随风飘动。“这是什么树,爸爸?”我捡起落叶,想摘球,够不到。爸爸抬脚摘下一对毛球,吹了吹:“梧桐树,法国梧桐。”我惊奇地问:“法国梧桐是不是梧桐?咱家院里的梧桐怎么不长球?”我得出结论:这烟台,连梧桐树都俊!那对绿毛球我把玩了好几天,回家后又拿给伙伴们看,我还向伙伴们描述港务局客运站的大船有多大多美,爸爸给我买的热油炸糕有多香甜。
1988年,中师毕业后的我分配到烟台,这时我发现,过去我们口中的烟台已经是地级市,老烟台的区域成为地级烟台市的中心区———芝罘区。从19岁到50岁,31年的时光,我都在芝罘度过。20岁那年,经热心同事介绍,我认识了一位善良而儒雅的年轻人,他是土生土长的芝罘人,他家住在南迎祥路,在半山腰上,从此我与南迎祥路有了不解之缘。
他告诉我,1979年,他家刚从民主东巷搬来时,四周全是果园。他曾与同学结伴去山上偷青涩的小苹果———太馋,当时的水果又太少。看山的老爷爷把他们追得满山跑。有一次他被刚打过农药的青苹果药得躺倒在地,无力回应伙伴的召唤,只觉天旋地转,果园上空赤橙黄绿各种色彩轮流飘过。
婚后十多年,我们一直与公婆同住在这里。婆母是爱花的人,当年她曾用姥姥留给她的四间大房子换取了两套小房子,并且专挑了一楼,只因为两套房可以配送一个大院子,可随意种植。婆母早在我家客厅的窗外种了两棵低矮的山楂树,秋天里一簇簇的红果实挂满枝头,煞是热闹好看。山楂树北是棵大无花果树,树枝掩盖了北面的小棚顶。西面墙角另有个棚子,两个棚子间种植了两棵修长的软枣树。软枣树南有一个东西向的大葡萄铁架,架上爬满了一串串葡萄,一些是椭圆状的绿色无籽马奶子葡萄,它们一生都是绿色的,簇拥得很紧实。一种是由绿变紫的玫瑰香,这两种葡萄的共同点是个头不太大,甜度相当高。在葡萄架北与我家的厨房、卧室间,用水泥墙围成花圃,种满了姹紫嫣红、芬芳四溢的月季花,这些花不知疲倦地从春天开到初冬,赛着伴儿展示自己奇异而脱俗、恬静又热烈的美。
婆母在她家客厅窗外种植了白色、紫色丁香各一棵,樱桃树两棵。女儿出生后,常常突然大声哭起来,哭得莫名其妙,撕心裂肺。自从婆母在樱桃树上发现了几只“白刺毛”,就断然砍伐了这两棵树:一定是那虫子的刺在满天飞,误伤了襁褓中的孙女。女儿小时候,常常在院里抱着家里的小狗小猫们玩耍,下雨天穿着雨靴循着声音找蟾蜍。小院里景色很美,却不能久留,因为院里的长嘴黑蚊子特别多。
春、夏、秋季的傍晚与冬天的中午,我常抱她去距家东三排楼外的一个小幼儿园玩,那里有位能干的老妇人园长,有铁秋千和摇椅,有种在墙角的稀奇花草。玩够了,我们顺着小棚前的窄小路快步走,偶尔会被忽然蹦出的小青蛙吓一跳。
转个弯走向向东的水泥路,路边有个军粮所。粮店向东不远处有个小水库,水库的南北、西面都是桑树,这是烟台丝绸公司的桑园。干旱时有水泵将水库的水抽出浇桑园,下雨时桑园的水会自然汇入低处水库。有个初冬的下午,我领女儿刚走近水库,一位在岸边洗衣服的大婶突然失足落入水中。那天水库的水很满,大婶身着厚棉袄,在水里越挣扎离岸边越远。我一时慌了神,不知从哪里入手———我不会游泳。一位高个子大叔手拿一根长扁担跑来了,他把扁担的一头递给大婶,大婶却已没有力量握住,只在水中一起一伏,出水的频率越来越慢,一串水泡浮上来。说时迟那时快,大叔一脱棉袄跳下水去,一会儿就把半昏迷的大婶推到岸边……大婶在岸边躺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她向大叔摆手示意,大叔才肯离开。有人说大叔就住在粮店上面的旧楼里。
每年“六一”节前后,桑园里的小桑葚悄悄变红,蚕场工作人员只采桑叶,不收桑葚,我与女儿就过起采摘之瘾来。温暖的阳光洒满桑园,我们到处寻找大些的紫色果实,很快解了馋瘾,却仍在桑园徘徊:我们迷恋阳光、迷恋绿叶、迷恋有“红虫窝”的桑树、迷恋那有黄牛通过的静寂蜿蜒的小路。小路的尽头在哪里呢?这问题老长时间萦绕在我们心间。终于在一个黄花盛开的春天,我俩壮胆穿过小路,穿过传染病医院的矮旧后窗,看到了丝绸公司的养蚕场。我们还发现蚕场南面的道路通向一个山林中的宾馆,北面的道路通向环山路。从此我俩常从人多些的环山路慢慢走向桑园。
随着女儿的长大,我们的活动范围大起来。从水库向南,穿过几座独门独院的小别墅,有石头台阶通向连绵的塔山山脉。从台阶尽头向东北方向走,陆续能看到镂空小亭子、电视塔、开花石等。我们有时从蚕场北偏门下山,会看到盛开的野花。山上大都是游人踩出的泥路,极不平整,尤其是下山路,谨慎的女儿总想止步不前。借助身旁遒劲的松树,我们每次又都圆满地完成了爬山任务。听爱人说,这座山上的松树大都是人工植树,他刚参加工作时曾上山栽种过几年。我们感叹“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了不起———这随时都能让人迷路的群山,此刻俨然一片森林,成为芝罘的绿肺。
我慢慢感觉到自家房子有些小,终于另买了套新房子:大,又毗邻当年父亲领我走过的街道———当年的法国梧桐们依然婀娜多姿地在风中摇摆,只是高大粗壮了太多!
随着时光的消逝,我已经完全融入了这座城市。我唯一的遗憾是:新家毗邻一家有噪声与粉尘污染的工厂,我因此每天都要遭受脏空气的污染。逃不掉雾霾的我也再不能在南迎祥路的水库旁徜徉:它已被一排排新楼房包围,且被圈入了一个高档小区中。
此时我才知道:只要每天能呼吸新鲜空气,有花与树陪伴,住房小些又何妨。怀念那些家住南迎祥路的日子。
新闻推荐
中亚模版,中国药酒标准的新期待 第二届中国药酒技术和产业发展论坛暨中国中药协会药酒专业委员会2019年会综述
古有秦皇寻仙药,今有药酒耀中华。金秋十月,仙境烟台。一场中国药酒的巅峰盛会———第二届中国药酒技术和产业发展论坛暨中...
烟台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烟台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