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秋天,我从凤凰台搬到了幸福河,那个地方听起来很美,当时却是一片荒凉。不少城市冠以“幸福”二字的地方,往往只是一种憧憬,一般都是新兴之地,远离主城区。似乎是一种规律,叫“幸福”的地方往往不那么“幸福”,就如同名字为“美丽”的女孩未必真正漂亮一样。但房子毕竟比原来大了十几平米,宽敞了许多。
幸福河过去的名字并不陌生,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西沙旺。当年峻青的《秋色赋》,就曾生动地描绘过这里苹果丰收的景象,给一代人留下了深深的记忆。不过,6000多年前,这里还是海洋,后来海水退缩,慢慢变成了茫茫沙滩。但是直到清末,西沙旺才有了人烟。有些想闯关东的人,辗转到此后由于缺少继续前行的盘缠,便搭起窝棚定居下来,并且慢慢地形成了村落。
对于西沙旺的人,芝罘的原住民曾经有些轻蔑地称之为“西府来的”。其实,这些人有所不知,历史上恰恰“西府”优于“东夷”,只不过世事变迁,大海让人感到了宽阔。但是,“西府来的”用芝罘方言说出来,又多出了几分戏谑。官方认知中,这些村落似乎叫“侨户村”。
1861年烟台开埠后,北美长老会的传教士在毓璜顶引种了美国苹果,长势不错,惹得人们眼热。一些人于是瞄上了荒凉的西沙旺,招商局轮船公司烟台分公司的经理李载芝,廉价购得一片沙土地,先后建起了“东芝圃园”和“西芝圃园”,栽种的“红香蕉”苹果一眼望不到边。
1959年,“侨户村”又演变为后来的幸福一村直至十六村。我们的住处就建在当初曾经繁茂、如今已经衰败的苹果园上。对于一个异乡之客,这种安排也算恰当,因为这里当初就是“侨户村”,我们本身就是“西府来的”。
我们楼宇的西边,“六五”期间全国十大重点项目之一的烟台合成革厂一期工程已经投产,东边则建成了部队干休所,夹杂其间的还有一个烟台市锅炉压力容器检验所。但幸福南路依然是一条沙土路,还是乡下的感觉。
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生活有些不便,洗澡也成了奢望。城里面虽然有“大华”、“新华”和“向阳”三处浴池,但距离太远,而且拥挤排队。不过,合成革厂有职工澡堂可以借光,我们周日经常在熟人的带领下,混进那里洗个痛快。而部队干休所的门诊部对外营业,又为我们提供了就医的便利。
日子就这么慢慢溜过去,我一度以为这辈子就在幸福河扎根了。
又过了一些年月,我调到了毓璜顶一带的市直机关,这里足够繁华。毓璜顶公园、南山公园,红旗里、东风里,后来又有了环翠里、青翠里,听名字就觉得舒坦气派。南山公园内还有一汪碧水,瞄上一眼就让人心旷神怡。但我还是只能住在幸福河。毓璜顶距幸福河太远,每日骑车往返,单程就接近一个小时,最难走的是亚细亚大酒店东边的那条陡坡,我铆足了劲,最多蹬到大半坡,剩下一截还得推车走。力气当时足够,但总感觉自行车链条要断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真是让人怀念,大家干什么都风风火火,激情昂扬。那时候,我跟随一位领导同志当秘书,工作节奏十分紧张,撰写材料、组织会议、处理事务都是一个人忙活,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经常晚上10点以后才能回家,而且通讯工具、交通工具还跟不上。有一次写完会议纪要已是半夜,我骑车返回幸福河,骑到芝罘屯时竟然睡着了,一下子从车上摔了下来,胳膊腿儿都蹭破了,不过还算给我留了脸,没有破相。
后来,8路公交车开通了,终点站就在幸福河,离我家不远。有一天,全国一个体育方面的会议要在落成不久的烟台大酒店召开,我跟随的那位领导同志要代表地方致辞。但那天后半夜风雪冒烟,我怕误事,起了个大早,怀揣头一天加班写好的讲话稿,乘六点钟的第一班公交车往单位赶,结果接近八点才走到海员俱乐部。我一看来不及了,跳下车一路狂奔,终于在八点半前跑到了毓璜顶,裤腿湿了大半截,鞋里还灌满了雪。以后一遇到这种天气,我就干脆在会议室的沙发上蜷上一宿,以免尴尬。
那天雪实在太大,路又太滑,金沟寨立交桥还封闭施工,单位的小车只能绕行东炮台,结果却没能爬上月亮湾的大坡,附近扫雪的海军官兵也过来帮忙,但还是没能把车推上去,耽误了会期。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数字BP机还是稀罕之物,我的号码为126呼2370,是单位配备的,很多人都羡慕。却不知它把人绑得死死的,你就是钻进老鼠洞里它也能把你找出来。只要值班室一呼叫,我就得到处找电话,被它折腾得够呛。晚上回到家,BP机一响,我只能到幸福河8路车的终点站借人家的值班电话,他们看了我的工作证,还算挺通融。
九十年代初,办公室搞了几部对讲机,跟随领导的秘书每人配备1部,总台就设在值班室,与BP机配合使用,联系就方便多了。我那时当上了科长,就管值班室。
不久就到了春节。正月初四的晚上,假期的最后一天,我在白石村一位过去的同事家喝酒。正在兴头上,BP机响了,一看是值班室,我急忙打开了对讲机。值班员说秘书长让我去一趟,我顿时头有点大。赶忙问什么事?值班员说不知道。我估计此时没有什么大事,于是借着酒意对他说,你告诉秘书长就说没找到我。结果对讲机里传来了秘书长威严的声音:你说什么?吓得我立马就往毓璜顶赶。
那时候,芝罘还没有出租车,公交车冬日又收得早,我顶着雪花在结冰的道路上骑车前行,四站地摔了两跤,酒彻底醒了。当我推开秘书长的办公室问他有什么指示时,秘书长指了指桌上的对讲机说,我试试这个东西好不好使,你回去接着喝吧!弄得我哭笑不得。秘书长话语不多,不苟言笑,经常一张嘴就是冷笑话,他逗我的这个故事一时广为流传。
当然也有闲暇,这个时候我喜欢到毓璜顶公园溜一圈,这里不要门票,不像当时的南山公园。关键是它属于盆景式公园,玲珑精致,转完一圈不用太多功夫。更吸引我的是旁边的毓璜顶宾馆,那是当时烟台最高级的酒店之一,尤其是它的二楼开了一家华园餐厅,经营粤菜,让人感到新鲜。我们比较喜欢它的鱼头豆腐汤,这是芝罘原来没有的做法。我十分惊异他们怎么能把汤熬成奶白色,老板张华神秘地说,他用的是“鲩鱼”。后来一了解,“鲩鱼”不过“草鱼”而已。我回家试着做了几次,就是没有那种效果。反复琢磨,甚至怀疑他们往汤里加了牛奶,结果这样试了一下还是不行。以后和张华熟了,他笑着告诉我,你把花生油放到锅里烧热,然后加上水一激,一定会变成奶白色。所以鱼需要先用油煎一下,不能直接熬汤,我恍然大悟,原来奥秘在此。
后来,作家周梅森到芝罘找烟台作协主席矫健约稿,就是写《人民的名义》那一位,只不过当时名气不是很大,还在南京的《青春》当编辑。矫健请客,让我推荐一家馆子,我介绍了华园餐厅。吃饭时我卖弄鱼头豆腐汤的学问,周梅森打击我说,这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南京熬鲫鱼汤给产妇下奶,就是这种做法,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再后来,合成革厂变成了万华集团,幸福河也热闹起来,真的有点幸福了。不过,我却搬到了塔山……
就这样,我与芝罘结下了大半生的不解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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