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佳水佳山地 郭宗皋联题金堆寺

孙慧铭

福山原有一座金堆寺，清乾隆版《福山县志》中有载：“金堆寺，在县南十五里。自五代显德时有僧结庐于此，至宋庆历八年僧圆鉴改建成寺，皇统九年重建，知县张邦彦有碑记见文翰。寺三面皆山，河绕寺右。惟石鸱蹲，下有深潭。康介公联云‘千年佳水佳山地，一室无生无灭人’。”

文中的“康介公”，即明嘉靖八年进士、官至南京兵部尚书的福山人郭宗皋。我们且看康介公这副联：

千年佳水佳山地；一室无生无灭人。

郭宗皋，以敢直陈时弊而名世，有“铁头御史”之称，70岁时致仕归乡，时虽年逾古稀，但犹能“不杖而行”。回乡后的20年间，郭宗皋除耕种田间，设帐诵读，闲暇也常游览附近胜迹，并多有游记诗联传世。题金堆寺的这副联，大体也当作于这期间。

金堆寺遗址位于现福山区大屋村北，附近有一座小山丘，名为金堆山，古寺便以山而命名。关于金堆山，历代福山志中并没有记载，只是在金代皇统九年（1149）四月，时任福山县令张邦彦所作的一篇《增修金堆院记》中提到过：“……南十五里愕近得山，曰金堆。”同时文中也有一段对此山的描述：“凡河滨之山，类产铅锡，其巅必童焉。独兹山松枥翠茂苍然，为诸峰最。形势虽不甚高，而平瞰西南诸山，秾纤远近，叠见错出，环峙腾赴若皆出其下者。秋水时至，涧壑奔会，弥望数十里惊湍驶浪、霆击雷转，怒啮乎金堆之趾，气衰力屈，然后循麓北去……”别处的山顶都光秃秃的，唯独金堆山上松树和栎树青翠茂盛；湍急的河水奔驰数十里而来，到此山脚便“气衰力屈”。这些描写虽然有些许的文学夸张成分，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金堆山的独特之处，建寺庙于这个地方，相信也是因此。

张邦彦的这篇《院记》，是目前笔者查到的关于金堆山最早的记录。“金堆山”名字的来历，可以参考一下王家新、李善信两位先生于2011年所作《大屋村史》中所说：“因山为弧堆状，产石英石，阳光下金光灿灿，像堆金子，故名。”值得一提的是，1942年11月，在抗日最为艰苦的时期，我山东纵队、胶东抗大、福山县大队等曾在此组织“金堆山伏击战”，痛击了日伪军。

金堆寺始自五代显德（954-960）年间，郭宗皋联语中的“千年”为虚指，表示其历史的悠久。综合一些史志资料可以得知，自五代显德始建后，除了金代皇统九年（1149）的增修，金堆寺还经历过多次重修，其中有确切记录的分别是在元代至大四年（1311）、明代隆庆三年（1569）和明代天启三年（1623）。另据1990年版《福山区志》中说：“清同治年间，有殿堂37间，和尚10余名。有土地千余亩。”不知道这是不是金堆寺规模最鼎盛的时期。再以后，随着清洋河大水冲毁七百亩土地，寺庙逐渐败落。到上世纪40年代中期，只剩下3个和尚；“土改”时，寺产归公，改作他用；上世纪80年代，因建化工厂，残余殿堂全部改建。至此，金堆寺彻底不存。

联中的“佳水”，是指寺院西边的清洋河，如《光绪登州府志》中说：“清洋河在县东门外，俗名夹河，即古声洋水，又名清阳。发源栖霞城东灵山，由义井村入县界，名义井河。又东经水都，北转金堆寺，绕城东会流子河，至永福园与大姑河合流入海。”而“佳山”，则是指其所处的金堆山。“佳水佳山”一词常被用于古诗词中，来形容风景秀丽之处，如“人生行乐，对佳水佳山何必归”“佳水佳山熳烂游”等等，郭宗皋用到此处，可谓恰当。我们不妨再从元至大四年的碑记中，来看看金堆寺所处当时的风光———“在清洋之左，踞岩壑之最秀，有奇木佳石，背阴而面阳，远吞山光，平挹滩濑……”真可谓“海山浮动，天境胜绝”。

下联中的“无生无灭”为佛学术语，“无生无灭人”，指寺中修行的僧人们。

郭宗皋此联对仗工整，堪称佳作。晚年的郭宗皋时常到附近的寺院如峆寺、奇泉寺等，与僧人们谈论佛教义理，留下了很多诗歌或对联，如他曾作“峆寺”诗：“松颠置兰若，云岫倚芙蓉。犬吠林间客，僧鸣天上钟。杖轻身矍铄，路细草蒙茸。吾亦参禅者，无劳礼数恭。”还有题“奇泉寺”联：“谈空不见菩提长；面壁无难彼岸登。”

除了此联之外，烟台市图书馆所藏明稿本《郭康介公遗集》中，还收录有另外一副郭宗皋题金堆寺联。其虽为题金堆寺而作，但又不因金堆寺而作，从内容上看，更可视为他个人的感悟：

满地禅林，只履谁传天竺印；本来面目，众生人有世尊心。

禅林，意为寺院。只履，意指一只芒鞋，典出《五灯会元》中的达摩祖师篇，后世以“只履”为僧人送行或追悼亡僧之典。如唐代牟融《送僧》诗：“烟水浮杯渡，云山只履行。”郭宗皋在此联中所表达的，无论从内容、意境还是思想上，都可与他曾题“奇泉寺”的那副“拖地铺金，百顷园林随处有；传心祖印，千年衣钵更谁承”联，并称为“姊妹联”。

相比于被誉为“福山八景”之一的奇泉古寺，金堆寺如今被人关注得并不多。其实，梳理一下本地相关史志中的记载就会发现，从五代到金、元、明、清以至近代，每一个时期都留下了文字记录，如金正隆三年（1158）为第一代长老海公刻塔志铭、明万历六年（1578）铸造金堆寺钟、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立方丈碑等等。从这些资料中，依然可让我们感受到它曾经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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