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云强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三马路和四马路之间,长约一华里左右的解放路,有一个群众自发形成的早市,虽然早市沿解放路东侧路边设摊,准确地讲应叫解放路小市,但由于邻近三马路,附近居民还是习惯称之为三马路小市。
那时候,我家正好住在小市边上,出门就是市场,小市规模虽然不大,而且只卖早上一阵儿,属于早市性质,但卖的东西挺全,而且应季而变,冬春时节,柴草摊贩比较多,大多是一些劈柴、松毛、松球,或用独轮推车,或用扁担挑来。买的多是公家单位或较富裕的人家,那时烟台冬天火炕较多,烤火炉子和蜂窝煤炉子,都要用柴草引。相中货物,谈好价钱,卖家便跟随买家,把柴草送到家。夏秋多卖水果和蔬菜,摊贩多是附近翻山越岭而来的村民,特别以远陵夼、福临夼、梁家村的果农菜农为多,在我上高一时,暑假架不住几个伙伴撺掇,上梁家村贩运了一次茄梨,几个孩子哪里会做买卖,又羞于吆喝,躲在小市的角落里干站了一天,梨没卖出去几个,只好提回家自己吃了。除此之外,小市上也有一些长摊,我记得出得胡同口的小斜土坡上,有一个炸油条的师傅,此人50岁左右,络腮胡子,炸的油条色味俱佳,看着就使人流口水,他做的油炸糕那更是一绝,刚出锅的油炸糕,外焦里嫩,趁热咬一口,糖水呲到嘴里,那叫一个甜,1块钱2个,只有我生病感冒时,妈妈才舍得买2个给我。还有糖球、麦芽糖、爆米花,一种用白纸自卷的锥子把旱烟卷,山里摘的山枣一毛钱两盅,赶海摸的锥子把形的小海贝,用一个铜钱把后边的尖剥掉,放到嘴里轻轻一吸,鲜美的肉便被吸入嘴里,那更是童年一种悠远的滋味。记忆最深的还是卖花生米的,卖的人是一个白胡子老者,一辈子都以此为生,他每天把炒好的花生米,用报纸分装成一个个的锥形体,放在一个平底木箱上摆着,5毛钱一包,那个时代,炒花生米绝对是顶级的小食品,能买得起的人不多,老者的手艺独特,吃起来特香。
这个小市,不但解决了周边四里八乡农民外出卖农副产品的难题,也为解放路附近的居民日常生活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几个烟台大板车社的青年苦力,我还依稀记得他们互相称呼对方为涛子、四子、猴子,闲暇时,常在卖花生米的摊位前打扑克,输了的人,大家往往起哄让他买花生米吃,个别遭数也买油炸糕,我饶有兴趣地站在他们后边看,记得那个叫涛子的憨厚小伙子输的最多,我疑心好像大伙有意捉弄他似的,可他也是实在,总是在众人有些嘲弄的笑声中,尴尬地嘿嘿着,乖乖掏出钱来,我当时心里多少有些为他不平。也巧,若干年以后,我长大当兵,在一次出差去大连的客轮上偶遇涛子,把心中疑问说与他听,已经进入中年的涛子,还是标志性的不好意思地嘿嘿着,并没说什么。
据老辈人讲,解放路原来是条河,叫东南河,发源于塔山脚下,俗称东河,马路没加盖之前,那条沿河的窄窄泥道俗称河岸路。后来张裕公司成立,从海边到张裕出现一条张裕路。东南河很短,属一条季节河,枯水期河面常常干涸,后来日本鬼子入侵烟台,他们为了更方便掠夺烟台的资源,组织中国劳工把河沟加盖,对这条路重新进行了命名。1948年烟台解放,人民政府为纪念这一历史时刻,遂将该路命名为解放路。路虽不长,从海边到辛庄街仅1460米,但在当时烟台,堪称一条南北重要通道。当时处于西边的西南河,亦是发源于南山的一条季节性河流,与解放路的东南河同为芝罘的两条重要水系,解放后,人民政府也对西南河进行了加盖,由于西南河交通更为便利,因而逐渐聚集了众多的百货商店、粮店、煤店、菜店,也顺其自然地形成一个西南河市场,与东河的解放路市场一东一西,互相呼应。有的商贩或者农民,常常把解放路小市没卖完的东西,又拿到西南河,在那儿蹲上一天,直到卖掉为止。
也许是受清真寺、张裕公司、烟台山、广仁路这些被解放路串起的古建筑的深厚文化底蕴的影响,抑或是毗邻奇山所城承载的历史文化的浸润,稍晚些时,在解放路南端的辛庄街,逐渐形成一个马路古玩文化市场,也有人认为是三马路小市外沿的延展,故称其为三马路古旧市场的亦不在少数。从开始稀稀落落的几家,慢慢发展到星期天,汇聚众多商贩,把个不甚宽长的辛庄街挤得满满当当,商贩的身份也由本地商贩为主,逐渐变成来自全国天南地北。我们住得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妻子对陶瓷情有独钟,特别喜欢一些小动物及色彩艳丽的花瓶,她买这些是绝不看年代,也不理会是否古董。她买了些花瓶,又遇到一个来自淄博的小伙子,小伙子除了卖古钱币,手里有十几件烧造精致的瓷器,多是些神态生动的牛、虎、龙、猴、羊、骆驼等动物,其中一匹马为珐瑯彩,华丽大气,妻子见了以后,像被施了定身法,挪不开步,最后几经讨价还价,把这些陶瓷全部打包买回,至今还珍藏在家中。辛庄街的市场从最初的古钱币、古书画、玉器奇石,及各种摆件文玩、陶瓷,慢慢地扩大到花鸟、旧式家具、钟表、手工艺品,最后连古旧古籍,以及一些近现代的文学作品,也出现在小市上。而我就是冲着书籍去的,在那儿,我淘了不少过期的文艺刊物,在那儿还买到了不少世界名著,像法国莫泊桑的短篇小说集,普希金的诗集,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等,特别令人兴奋的,是买了当时还被批为“修正主义毒草”的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正是它的“毒草”身份勾起我的好奇,我日夜兼程在被窝里一口气读完,读完并不觉得“毒”在哪里,以后又反复看了好几遍。说实在的,在古旧市场里,我们还真是收获满满,一次在一堆古旧家具中,发现一个圆桌,虽然漆面有些掉落,也看不出什么年份,但用材是水曲柳,花纹十分漂亮,做工也很讲究,关键是家里正缺一个饭桌,就毫不犹豫地搬回了家。
我想,正是由于那一段宝贵的市场培育,让烟台人从思想层面,重新梳理和定位了自己独特的具有齐风鲁韵的胶东海文化的脉络与枝蔓,在孕育和建立烟台文化市场方面,解放路和辛庄街的早期市场探索,无疑起到了举足轻重的催生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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