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经房三世榻 郭氏一门与奇泉寺

烟台故事■钩沉

孙慧铭

“晴花不断招提境，一水长流积翠间。树老枝疏白象古，锡飞珠涌玉龙间。香凝衣露春方晓，风落石泉韵不悭。寻得远公相对饮，时来桥畔听潺湲。”这是清康熙戊辰进士、烟台福山人谢乃实写的一首名为《古寺奇泉》的诗。这处“奇泉”位于现在福山上夼村西山坳里，而“古寺”则是奇泉附近的一座因泉而得名的古寺，现已不存。据《登州府志》记载，该寺始建于唐代，时为福山第一大寺。

另据明万历版《福山县志》中记载：“奇泉，在县西六里，水从石孔涌出，冬温夏冷，故曰奇泉。”又曰：“奇泉寺，在县西六里，永乐十六年僧智庆建。隆庆二年僧照悦重建。万历二年僧义学增修石桥，四十年更修方丈桥。西有泉数处，流十余步而混坏无穷，故名奇泉，遂题名奇水庵云。”清康熙版《福山县志》也有记载：“在县西北六里，邑令段坚额曰奇泉庵，创建莫考。明永乐十四年僧知庆、宜德元年僧明进相继重修……”

而作为旧“福山八景”之一，“古寺奇泉”历来就是福山文人墨客流连之处，并多有诗篇联语咏之，其中烟台图书馆所藏明刊本《郭康介公遗集》上卷中，就收录有郭宗皋题“奇泉寺联”四副，现一一摘录赏析。

白马经房三世榻；碧纱诗句百年思。

这副联其实可以看作是郭宗皋回忆家族与奇泉寺中渊源的自题联。

明隆庆元年（1568），“给事中庄国祯劾宗皋衰庸”，时任南京兵部尚书的郭宗皋便以“年迈衰弱，不复能任”为由上书辞官，获准后，回到了福山老家。回家后的郭宗皋经常携子侄，到附近的奇泉寺设帐读书。关于此事，刘树伟老师在他的那篇《福山郭氏“澡身”承家训》（见2013年6月18日A24《烟台街》版）中有详细描写：“郭宗皋七十岁才致仕，年逾古稀能‘不杖而行’……当时，宗皋等携带子侄辈六人，或诵读经书于“澡训堂”，或歌咏于松筠之下，或至奇泉古寺设帐读书，夜则下榻寺内，晨则读书朗朗，或行走田间，‘后有小儿数十辈随之’……”而这副对联正是作于这期间。

上联中的“白马经房”，典出“白马驮经”的传说：据称汉朝明帝派遣蔡愔博士及弟子秦景等十人远征西域求法，在大月氏国抄得佛经四十二章，并于永平十年(公元67年)，用白马驮回洛阳。这也是佛经第一次传到中国。而“三世榻”，则是说郭氏三世设塌于此，这里的“三世”，当从郭宗皋的父亲郭天锡算起。据史料记载，官至刑部郎中的福山郭氏四世郭天锡每从外省任上回家探望，总忘不了携亲邀友，专程到奇泉寺周游一番。他与寺中的僧人很是友好，并先后作《奇泉寺僧馈蜜有感》《奇泉寺》《游奇泉寺》等诗数首。其中《奇泉寺僧馈蜜有感》被刻石，立于寺内西方丈壁上，郭宗皋下联的“碧纱诗句百年思”应该是说的这一点。

郭氏一门对奇泉寺可谓情有独钟，他们与奇泉寺的渊源又何止三世。郭宗皋次孙郭尔池，为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举人，历任清河令、宣府同知、福建水口运同，致仕返乡后与祖父一样，亦喜奇泉寺之清雅，曾作《奇泉寺漫兴》一诗歌咏之。而郭尔池之子、清顺治十五年（1658）进士郭谏，更自幼随高祖、曾祖等前往奇泉寺借榻读书，顺治年间奇泉寺重建时，郭谏更是作《重建奇泉寺记》，详叙建寺经过，为后世留下了一份珍贵的历史资料。

郭宗皋每每下榻奇泉寺内，除了读书，也该会与僧人们谈论佛教义理，从下面这副联中，我们可以看出他修禅时的感悟：

谈空不见菩提长；面壁无难彼岸登。

谈空，即谈论佛教义理之意；菩提，意思是觉悟、智慧；面壁，指的是面对墙壁默望静修，也有对事物不介意、淡泊的意思；彼岸，佛语中超脱生死的意思，也比喻所向往的境界。“谈论佛教义理不易看到觉悟的增长；安静的修行并不难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细品郭宗皋这副对联，除了是其对参佛修禅的一种感悟，其实更是一种告诫：坐而论道、只说不做，对解决任何事物问题并不能起到实际的效果。

奇泉寺所处之地环境幽静，景色宜人，“古寺奇泉”被誉为旧“福山八景”之一，郭宗皋的另外两副联便是描述了这里的风景：

青山绿水鸣牛地；万壑千岩度厄桥。抱地铺金，百顷园林随处有；传心祖印，千年衣钵更谁承。

官至广西按察司佥事、提督学政的郭谏在《重建奇泉寺记》中记载：“……由其址地之规释命名之义，殆离尘入道翛然物外者之所为也。”“每晨昏，梵呗书声，迭为倡和。而苾蒭（bìchú）卓锡之区，遂为囊荧映雪者视之若共局矣。无他揽山川幽胜，林卉菁葱，绕二三里外溯流泉曲折而来，忘其身在人间世也。”民国《福山县志稿》中说“奇泉寺，山门外有桥，桥下有泉涌出，冬温。绿树葱蔚，钟声出幽谷间”。所以，这两副联的意思就不用多做解释了。

现奇泉寺遗址只余一块康熙年间重修时所立的石碑，上面所刻正是当年郭宗皋曾孙郭谏的《重建奇泉寺记》。静立其侧，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到，清代福山人萧文蔚在诗中所描述的“宝积休夸卓锡泉，石根流出自天然。凭桥午坐疏林里，几度宮商到耳边”的古寺奇泉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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