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记毓璜顶毁像案 文献里的烟台

烟台图书馆协办

刘树伟孙雪菁撰文/供图

毓璜顶是烟台的名胜。上世纪30年代初，这里曾发生过一起轰动一时的毁坏神像案。1932年8月间出版的《青岛时报》，详细记录了这件事的始末。

隔壁搬来新学校

在老烟台的心目中，毓璜顶的地位毋庸赘言。奇山所城西山一带群山环绕，“东望沧溟，南朝奇塔，西枕金星，北镇芝罘”，历来为芝罘胜地。当年，每逢灾旱时节，奇山所城周围十三村的人们都来此登顶向玉皇大帝祈雨，俨成风俗。明万历二十三年（1595）春，奇山所掌印千户杨思忠、姜国用、刘泽等会同十三村会首刘惟业等，筹款在西山巅修筑玉皇庙。因建有玉皇庙，此山遂被称为玉皇顶。明崇祯三年（1630），十三村会首张大经等主持重修了玉皇庙并立碑纪念。

清光绪二年（1876），时任登莱青兵备道兼东海关监督的龚易图，因在玉皇顶祈雨成功，建阁于玉皇庙东侧，这就是小蓬莱阁。光绪十六年（1890），玉皇庙再次重修，后改名毓璜顶。当时毓璜顶所祭祀的神仙，有玉皇大帝、孔子和吕祖吕洞宾。玉皇神像居于玉皇庙正殿中，“系用泥塑，精致绝伦，心为黄金三十两，两眼为珍珠两颗”，孔子系设牌位奉祀玉皇大帝之侧。吕祖神像安置在东偏小蓬莱阁内，“一为画像，系出名人之手；一为茄楠香雕像，工精料美”，都是珍贵的艺术品。到民国时，毓璜顶“规模宏大，风景美丽，中外游人云集，久已成为名胜之区”。1922年，位于烟台南山路恤养院对面的烟台先志中学，苦于校舍不敷应用，恰巧当时十三村在毓璜顶建了一所中学校舍，但因经费不足，未能开学。先志中学跟十三村商量后，就租用了十三村在毓璜顶新建的校舍。1927年，该校把渤海中学并入，改名东海中学。

当时位于蓬莱的山东省立第八中学，因设于蓬莱，偏处一隅，交通不便，便筹划迁址烟台。1928年，省立八中迁移烟台，将东海中学并入，校址便选在东海中学旧址。省立八中迁到烟台后，使当地的教育状况大有改观。

省立八中，坐落于风景秀丽的毓璜顶西北坡。南邻毓璜顶古庙，东南坡为益文商专，北坡为益文、真光男女两中学。校舍随山势之高下建造，大门内有西式楼房一座，“登楼四望，远则海天连接，银花灿烂；近则房屋鳞比，烟雾缭绕，皆是令人心旷神怡。该校于此，堪称胜地。”作为烟台市唯一的完全中学，省立八中带来了比较超前的教育理念，而且，该校革命氛围颇为浓郁。

20世纪二三十年代，“庙产兴学”风潮弥漫全国，很多寺观被改建为学校。毓璜顶玉皇庙方面为了避免庙产被征用，便跟中海阳村养性小学校长汪万言协商，由玉皇庙腾出房间给养性小学使用，玉皇庙挂养性小学的牌子。

庙里闯进破坏者

省立八中校长于笑川，早有把近邻玉皇庙收为校产的想法。1930年6月，在未同十三村会首及玉皇庙住持商量的情况下，于笑川派人将庙校相邻之围墙拆开了一个大豁口，打算在这里安个门，方便下一步将玉皇庙收归为八中使用。

于笑川还找到汪万言，“百般恫吓”，让他拆庙毁像，把这地方尽快腾给省立八中。汪万言以玉皇庙产为奇山所城十三村共有、自己说了不算为由，拒绝了于笑川的提议。后来在十三村会首一再要求下，省立八中被迫把拆除的围墙缺口给封堵上了。

毓璜顶作为烟台名胜，整日游人如织，香火繁盛。与之一墙之隔的省立八中，一直视玉皇庙等为封建迷信之物，自然是看不惯的。这种敌对情绪日积月累，终于有一天，出事了。

1932年5月26日，省立八中学生自治会发布了“铲除毓璜顶土地庙玉皇庙”的宣言，用语十分激烈，连信众也一块儿骂了。27日下午3时，省立八中训育主任谢苍生及学生自治会成员侯献珠、洪岳、任春凯等，率领学生一百余人，手拿斧头铁铲等，突然闯入庙内。他们先将道士张智中等人，及养性学校教员学生等，分别禁闭室内，不许行动。然后一哄而上，将正殿玉皇大帝及其他神塑像多尊、孔子牌位，小蓬莱阁吕祖、名人画像，吕祖雕像，以及其他法物，如“鼓鱼香案之物，匾联碑碣之类”，“一一横施破坏，顷刻间辉煌庄严之神殿，一变而为狼藉不堪之场所”。临行，又将“破毁之吕祖雕像茄楠香，玉皇两眼珍珠两颗，心黄金三十两，抢夺而去”。

省立八中师生大概也明白自己的行为有点说不过去，怕留下把柄，撤退的时候，强迫道士张智中在他们预先写好的证明书上签字盖印，“说除神像外，其余用具法物，俱未短少损坏等语”。

省立八中的校舍，往前追溯到先志中学，原本是租用十三村的校舍。省立八中迁烟后，不仅不付给十三村校舍租金，还惦记着侵吞十三村共有的玉皇庙，先是擅自拆墙破洞，而今竟公然毁坏神像，面对这一局面，在烟台街面上有巨大影响力的十三村自治会群情激愤。一怒之下，十三村首事与玉皇庙住持联名，以“省立八中毁坏他人财物罪、抢夺罪、私禁剥夺人之行动自由罪、强暴胁迫使人行无义务之事之罪、对于寺庙公然侮辱罪等”，起诉至福山法院及山东高等法院，后高等法院将此案移送至青岛地方法院审理。

8月22日，青岛地方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省立八中派教育主任崔丹庭出庭，十三村方面，由张、汪、刘、傅各大户中，遣派五人为代表出庭。当事双方，在法庭上展开激烈争辩。鉴于该案当时特殊的时代背景，最终不了了之。

经此一案后，原先宏伟壮观的玉皇庙，瞬间破败不堪。1933年刊出的《益文月刊》上，益文学校李箕南在《毓璜顶上》一文中描写了他所看到的景象：“上面是绘着门神的，旁门上悬了匾额‘毓璜顶’。另外旁边还悬着一块‘养性小学校’的木牌，想到从前庄严的玉帝庙，为了要延长他的生命，就用小学校的牌额来作一个盾，避免其他的遭遇，可是在这世界上他已受到一次残受了———神像倒卧在地上，匾额的粉碎，以及颓废、萧条，各样不景气的暴露。”

再看看一位到访的旅行者是如何描述彼时毓璜顶的：郭岚生是天津市立师范学校教师，1933年暑假时，他乘坐轮船游览烟台、威海名胜，著有《烟台威海游记》（为研究近代烟台的重要文献）。在游览毓璜顶后，他在游记中这样写道：“随后到了顶上的正殿，里边供着玉皇大帝，从前有塑像，甚庄严，后来被教育界拉毁，改以小铜像替代。”

毓璜顶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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