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最高兴的事莫过于给长辈拜年。穿上新衣服,进了门问一声好,有时候能吃到一块糖或一小把炒花生,偶尔还能吃到几颗大红枣,那能美得嘚瑟好半天。这其中印象最深的,当属我11岁那年春节,拜年时吃了些意想不到的好东西,结果却遭了大罪。
算下来那是1960年霜降时节,闹腾了两年多的大食堂散伙了,每人分得了80斤鲜地瓜和几十斤地瓜蔓、花生蔓,每家还分得一水桶食盐。我家和隔壁的五爷爷两家分得一口锅,要提前约定好轮流着做饭。接下去的日子异常艰苦,凡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我们都吃遍了,好不容易熬到了1961年的春节。无论日子多苦,大年初一还是要给长辈问好的。天麻麻亮,我和哥哥就从被窝里爬起来,每人分得一个代食品(混合面)黑窝窝头,还有一小碗稀溜溜的清水煮地瓜干,这就是我们期盼了好多天的年饭。把碗舔干净,哥哥就带我出门了。
四爷爷一个人过日子,四奶奶多年前因产后大出血去世了,他儿子在烟台耐火材料厂干活,因工伤没能回家过年。四爷爷看我们来了,一边应答着我们的问好,一边麻溜溜地把衣柜门拉开了。衣柜里的一个角上放着几件破旧衣服,四爷爷从那后面拖出一个脏兮兮的布口袋,一下子把里面装的东西倒在炕上。随着“哗啦啦”一声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堆白花花的柞蚕茧。四爷爷告诉我们,这是他秋天为生产队放牛时罱(指复收)回来的,一直没舍得吃,是专门为我们拜年留着的。说着话,四爷爷用剪刀把那些蚕蛹都镬出来了,数一数,正好20个。转过身他又到院子里找来两块砖头,在锅灶跟前立了起来,在上面放上一块薄薄的铁板,就把那些蛹子放上去了。四爷爷在铁板下燃着了一把柴禾,长吹一口气,火苗就“呼”地着起来了。不大一会的工夫,只听“砰、砰”的几声响,一个个蛹子就爆肚了,一股异于寻常的香味立马就飘散开来。四爷爷把蛹子倒在锅盖上,认真地分给我和哥哥每人十个。又嘱咐我们要慢慢吃,别烫着。
拿起一个蛹子放进嘴里,那种香喷喷的好滋味根本没法形容,至今想起来,还是唇齿生香。四爷爷一个没吃,默默地看着我们那猴急的吃相,长叹一口气,再一句话也没说。
五爷爷也在家里等着我们去拜年。一进门,他就拿出一大块青头萝卜来。他告诉我们,这是他在院子里翻起了一块屁股大小的地方,种了十几棵萝卜。秋天收获时在院子里挖深坑埋了起来,平日里舍不得吃,过年挖出几个分给孩子们解解馋,这一块就是专门留给我和哥哥来拜年的。说话间,五爷爷把萝卜洗得干干净净,用刀切成一片一片,我和哥哥也顾不得客气,就狼吞虎咽般吃了起来。那滋味,应该比时下最名贵的水果好吃得多,一会儿的功夫,那一大块萝卜就让我俩吃了个一干二净。
从五爷爷家出来时候不大,我的肚子就难受起来。等我急溜溜跑回家,肚子就疼得直不起腰了。见我这般模样,妈妈说这是奶奶“打灾”了,就用三根筷子杵在碗里“修(方言音)”了起来。妈妈手里忙活着,嘴里还念叨着好些央求奶奶饶过我的话。大约是告诉奶奶,大年三十晚上没给她供奉饺子,不是晚辈不讲孝道,实在是家里穷得没包饺子。就在这个当口,我的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随着“哇呀”一声,就如同开了闸的水渠一般,大口大口呕吐了起来。这一下可好了,把在两个爷爷家吃的那点好东西吐得一干二净,肚子立马也舒服了好多。妈妈看了看我吐出来那些成块的萝卜,一下子就知道我肚子疼的原因了。她狠狠地骂了我一顿,又煮了一碗杂面糊糊让我喝了下去,肚子就一点儿也不疼了。大过年的,好不容易吃到一点好东西,就这样白白糟蹋了,还受了一顿罪,心里实在是懊恼得不行。
开了春,村里搞了包产到户,每人都分得了一份口粮田。恰逢这一年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我们一下子都能吃饱肚子了。等到春节拜年的时候,我们能吃到的好东西就比以前丰富了好多。又过了好些年,村里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大伙的日子才真正富裕起来。到了大年初一,我儿子跑得跟兔子一般快,一个早上居然能收获二斤多糖果。要说变化最大的还是我孙女这一辈,十几岁的孩子,凭着拜年收到的红包,早就成“万元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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